绛彩无助地扭著衣角,委屈地咬著下唇。
“皇上,您的爱若能给我一人独占,不用册封、不用名分,我的身子、我的心也都会是您的,您若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有趣而要了我,将来玩腻了再找更新鲜有趣的,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她曾被全天下最伟大的母爱抛弃过,除了一份全心全意的爱,再无法弥补得了她心中的缺憾。
“独占朕的爱……”他眼瞳渐深,凝睇著她故作平静却又惶惶不安的眼眸。
“朕待你如此,你还不知足,好任性的丫头。”他温柔地低声轻斥。
在激情进展到紧要关头时悬崖勒马,对男人而言是何等痛苦的折磨,更何况他还是当今天子呢,她还真会给他找罪受,偏偏他还破天荒地顺她的意,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绛彩悄悄瞥他一眼,见他脸上尽是无奈的惨然苦笑,不禁又是一阵心疼,差点又要忍不住投入他的怀抱,随他蹂躏去。
不行,要忍住,想当皇上心中最特别的女人,就要有足够的定力才行。
“朕会给你的。”他忽地魅然一笑。
绛彩愕然怔了怔。
“你要独占朕的爱,朕一定给你,你也要记得,你的身子、你的心都终将会是我的。”他浅浅柔柔地低喃。
绛彩激动得志了该如何呼吸。
他是说真的吗?
可能吗?她不敢相信!
第七章
绛彩坐在摆满了膳食的炕桌前,小心谨慎地一匙一匙喂韫恬吃东西。
“皇上,我……能不能去见宁贵妃一面?”她若有所思地舀著燕窝熏鸭丝,一面低声问道。
“为什么要见她?”他微微蹙眉。
“宁贵妃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老爷死了,宁贵妃一定非常伤心,我进宫这些日子一直想去探望她,还请皇上准允。”她咬著唇淡淡低语。
“你进宫的事她知道吗?”他不认为她去见宁贵妃对她有何助益。
“不知道。”绛彩陷入了沉思。“从前在府里,我的身分只是大福晋身边的服侍丫头,没有资格踏进正屋,我也只远远地见过宁贵妃一次面而已,我想宁贵妃应该不会记得我。”
“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探她的必要。”他可不想看见绛彩在宁贵妃面前必须卑躬屈膝的模样。
“可是……”她为难地咬了咬唇。“宁贵妃毕竟曾经是我的主子,我既然进了宫就应该去探望她,让她知道我如今跟在皇上身边……”
“你不想她恨你对吗?”他一针见血地说。
心思被说中了,绛彩幽幽一叹。
“我知道很难,但……”
“你不能去。”韫恬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绛彩双眸低垂,深深叹了口气,当自己变了心爱上韫恬之后,烦恼似乎比一心想刺杀他时还要多很多。
“宫里没有宫女去探望主子这种规炬,从前你在裕贤府时就已经很难见到她一面了,更何况这里还是皇宫内苑,各宫各院的奴才是不许随意走动的,除非你的身分与她相等,才有资格探望她。”韫恬轻描淡写地说道。
绛彩心中的叹息更深,不过是探望一个人罢了,也有这般多的规炬,从前,大福晋常常对她说,如果她嫁的不是裕老爷这样的大户人家,而是在后门卖豆腐脑的小老百姓,也许她会幸福很多很多,即使没有锦衣玉食,可是却能得到人间最真挚的爱。
在宫里待的时间愈久,她也就愈能感受大福晋的话了。
“绛彩,朕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封你为妃。”
韫恬的声音将绛彩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不要。”她一口回绝。
“不要也不行。”他眸色一沉。“朕若是不册封你,万一你稍有过失被后宫六个主子逮住把柄,随便谁都能整死你,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担这个心。”
绛彩何尝喜欢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韫恬是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诚如他所言,一旦没有他的庇护,除了已经背叛的皇太后不会放过她,更有不少人想整死她。
从前,和大福晋两人过的生活很单纯,她太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宫廷了,除了韫恬以外,这里所有的人都令她害怕,甚至连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怕了。
“皇上,我不想受封,你放我出宫好吗?”她轻轻说出心底隐约成形的想法。
“为什么想出宫?”韫恬心中燃起不悦。“你在宫外并没有半个亲人,当朕的妃子真那么不好吗?”
“一旦当了皇上的把子,就不能不守宫规,每日我得三跪九叩向你请安,还有多到数不清的规矩要守,皇上多见我一面,就免不了会招来护怨,到那时候,我和皇上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在坦然了,我不要这样,我想出宫去,当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她认真地看著他,把心里想了许久的话坦诚地说出来。
“你舍得离开我?”她的话惹得他心寒又恼火。
“舍不得。”她眼眶一红,悲哀地瞅著他。“但是皇上有那么多的嫔妃,我不爱与人争宠,也不愿看人失宠,皇上放我出宫,若有来世,你我再当一对平凡的小夫妻吧。”
韫恬深深凝睇著她,微微震惊,从她眼神中,他明明白白地读出她的心情,她的想法是真的,并不是随便说说。
明明早已得到她的心,娇躯也是唾手可得,为何得到了却留不住?他拥有天下,拥有世间最好的东西,为何竟拥有不了一个小小的玉人儿?她看来是那么天真单纯的玉娃儿,宛若混沌未凿的璞玉,但小小一颗心竟如此复杂难解。
“要朕让你出宫,朕办不到。”他从未如此焦虑过。
“皇上……”她为难地抿著唇。
“别叫我皇上,为什么你始终不肯喊我的名字?”他猝然低吼,焦躁不安的感觉让他失了镇静。
“我不敢--”她无奈又无助地低语。
这就是她最悲哀的地方,连自己心爱男人的名字都没有勇气叫出口,“韫恬”两个字好沈好重,不是渺小卑微的她能够撑得起来的。
“你连行刺我的勇气都有,叫我的名字有什么好不敢的?”他忿忿地喊,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胆怯害怕,但是他偏偏就是不能接受她骨子里原来也畏惧他天子身分的事实。
“朕在宫里整日恪守数不胜数的繁文耨节,听到的是阿谀奉承的言辞,看到的是俗不可耐的假笔,生活周遭充满了清规戒律、虚伪冷酷,遇见你之后,以为身边终于有个真情至性、有血有肉的人相伴了,没想到你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俗人,连朕的名字都没胆子叫出口。”无可言喻的愤恼掌控了他的情绪,他恨然地抓住她的双肩,盯视著她的眼睛怒吼。
绛彩被韫恬突来的暴怒吓住,当看清他脸上落寞受伤的神情后,她的心不自禁地抽痛起来。
他那么在乎她喊不喊他的名字,为的就只是想找一个贴心的人罢了,他虽然贵为天子,但是身边却连一个敢亲亲热热喊他名字的人都没有,甚至连他的亲生阿玛和额娘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朕对你如此用心,你却连领我的这份情都不敢。”他自嘲地苦笑,眼中充满愤恨和哀伤。“因为朕是天子、是皇帝,可以得到平常人得不到的一切,也因为朕是天子、是皇帝,便得不到平常人可以得到的一切,是吗?”
绛彩的泪滚了下来,她可以强烈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凉,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