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的欣赏完马吉死灰的脸色,她探监完毕,走人。
出了县衙,见到她的马车旁站了个高挺男子,她笑著走过去--
「年迴,不是说今天要回西平县吗?怎麽还没启程?」
「一个时辰之後,驿车才走。」看著她被掴肿的脸,胸日仍有怒意,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闷闷的。
昨日那一团混乱,终结於年迴的及时到来。
元家母女没料到马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并且还打她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情况彻底失控了。幸而年迴带来县衙捕快,一举将这些正要大肆逞凶的人全捉了起来。
当然不是因为年迴有何权势能说得动县令派人过来,而是恰巧年迴此趟回乡,顺道代主人送来一批县太爷购买的货品,冲著赵老爷与县令的这一点交情,以及趁他对那批名贵珍珠欢心不已时,开口央求相助,自然成事,才能及时抵达,没让元大娘母女吃太多苦头。
「一同上来,我们去喝茶。」元初虹跃上马车,邀他同行。
他俐落的跳上去,坐在她身边。
「去衙门办事?」他好奇地问。
「不,去探望马吉。」她笑。
他皱眉--
「为何要去招惹他?这种小人,避开好些。」
「我不想这样。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人作威作福,永远得意洋洋、无人能制。」
他隐怒地道:
「看看你的脸,虽然你口才便给,但人家有拳头,怎麽说吃亏的都是你,你能如何?」
她伸手盖住浮肿的左颊,没好气的瞄著坐在她左手边的他:
「你就不会坐到我右手边吗?换边坐啦!」虽然她不美,但也不希望给人看了觉得丑。
他完全不了解女儿家爱美的心事,看了看日头,他们现在往北走,日头落在西方,坐在左手边正好可替她遮挡炎热的阳光,所以一动也不动。
「坐这边就好了。」
「你就爱看我脸上的肿包吗?有什麽好看的?」
「知道不好看就别逞强,下回记得要先保护自己。」转回正题,口气又差了:「仗著一些恶势力,日後马吉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怎麽只安排再虹夫妻离开,母女俩却留著任人欺凌?」
元初虹悄悄伸手抚著脸颊,不想让他对她这张变形的脸看得太仔细。道:
「我不做落荒而逃的事。」
「你该明白自己屈居於弱势--」
「所以我一定要变强!」她截口道。
他望著她,不明白其意。
她笑了笑,轻道。
「自小,我就决定当牙婆,刚开始只因为这工作可以让我们一家子享受到丰盛的食物;我嘴馋,不希望再过回三餐不济的日子。而後,跟著我娘奔走,看到了各形各色的人,恶主、恶仆、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牙子……等等。你算幸运,没遇到马吉那样的人,也没给卖入会虐待佣仆的人家。但有好多好多人却没你的幸运,被人牙子剥了一层皮之後,又被主人苛待;有些女子更可怜,明明说要进城当丫鬟的,不料却给卖入勾栏院,我好生气好生气……」她深吸了口气,握著缰绳的手指都泛白了。「现在,我还是想当牙婆,即使再虹长大了,我娘也反对我一个姑娘家成日抛头露面,闺誉都荡然无存。不必再为温饱担心,我要当牙婆,是因为看不惯马吉那样的人。」
「你如何斗得过恶势力?」他一针见血地问。
她想了下,笑:
「所以,我得坐大,成为一个有势力的牙婆。」
「你受得了与那些土豪劣绅勾结?」他不信。
「不,我要从官夫人下手。我要当官牙!」
「嘎?!」他诧然。
她看向远方。
「如果有官府的力量撑腰,马吉这类育小就不敢使下流手段暗算我,到时我就能大展身手了。我要成为山西省第一牙婆,童叟无欺,让每个人适得其所,让穷人不必被剥削,定要教那些害群之马再也无法坑人!」
灿亮的双眼燃著熊熊的壮志,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坚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独断。
茶栈到了,她停下马车,对他道:
「想吃些什麽?我请。」
他没动,还是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看啥啊?都给看别扭了!别是觉得她刚才那番话是胡吹大气,听得他直想笑吧?她柳眉一竖,就要兴师问罪--
「我说你--」
「你只说了伟大志向,那婚姻呢?你摆在哪里?」他严肃地问著。
她一楞,乾笑:
「我没想过。反正……反正……也没人敢娶。我自己知道不是相夫教子的贤良性子,当然也就没男人看上眼。」觉得口吻带著自怜,她连忙以不屑的腔调道:
「何况,我要丈夫做什麽?一旦有了丈夫,我哪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当牙婆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要这种烦人事拖累我!」
「但是--」他有些著急,欲说更多,但却教人打断了谈话。
几个妇人发现了元家的马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
「哎,初虹,正想问你呢,你们什麽时候跑长平县?我要回娘家探亲,到时载我一程哪!」
「元小姑娘唷,最近有人家中缺仆妇吗?我什麽都能做的。」
「初虹哪……」
年迴站在一旁,吞下了所有未竟的话。
原本……他想趁回去之前,打探一下她的意愿的……
如果,她想嫁人,想问她……若目前没对象……也许……可以考虑一下他……
但她却说,不想嫁人。
她想花一辈子去成为首屈一指的牙婆。在她的一辈子里,没有「丈夫」这词儿的立足之地……
心口凉凉的,什麽也说不出了。
她不要任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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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几天时间,终於将家里打理乾净了。暂且搁下所有私牙的生意,元大娘往官牙方面钻营。差别只在於以往是替大户人家找佣人,现下是替官府找衙役佣仆,同样是跟夫人们建立良好关系,不困难的。
元大娘也学聪明了,决定搬家。等她打点好官方的关系之後,一定要在县太爷家的隔壁买宅子,不管多贵也要买。如此一来,看谁还敢来她家闹事!
「那个马吉,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被李大胖放话要揍他之外,又不慎错打到邻县恶霸的儿子,人家说要卸下他一只手臂呢。也好,我们落了个清静。」元大娘缝补著衣服,一边与女儿聊天。
元初虹蹲在园园里摘菜叶,顺道浇水。
「那家伙根本是个呆子。我一直在怀疑他怎能横行那麽久而不出岔子。捞油水捞得那般过份,莫怪那些大户人家要生气了。」
想想不免要叹气了,元大娘道:
「初虹,不是娘要逼。你想当牙婆,我反对也是没用,可你这样孤家寡人没个主儿,出门在外总要吃亏的。你也该合计合计啦!已婚的身分对你有益无害,谁还敢看咱们母女好欺负,随便出手打人的?」忍不住槌了槌尚在隐隐作痛的肩背,那天她也挨了几巴子,可痛得咧。
元初虹闷声道:
「嫁人就没事了吗?如果丈夫反对我出门呢?如果公婆要求我成日操持家务呢?娘,我不想把人生交在一个陌生人手上,由著他颐指气使。但为人妻似乎就是这样,一切都要听男人的。」
元大娘咕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