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充斥着各种无稽的幻想,但任孅孅没办法把它们驱离,只能任由自己一步步被害怕所吞噬。
最后,任孅孅再也受不了了。
她抱着一只软软的大枕,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在客厅的一盏小灯下,她看到欧阳烈高大的身子,以一种非常委屈的姿态,蜷缩在沙发上,沙发无法完全容纳下他,一双大脚还露在毯子外。
虽然现在的季节是初秋,夜里还算温暖,但那条薄球似乎不能完全提供足够的暖意,只见欧阳烈扯了扯毯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任孅孅屏着呼吸,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又过了一会儿,欧阳烈还是一动也不动,任孅孅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睡着了。
为了避免穿着拖鞋会发出声响,她赤着脚,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他,冰冷的地板让她的脚丫子凉飕飕的,但任孅孅还是坚持不回头穿上拖鞋。
其实,早在任孅孅开门的同时,欧阳烈就已经清醒了,但他只是继续装睡,想看看这个小人儿,到底想要搞些什么花样。
他闭着眼、竖起耳朵,听着她轻不可闻的足音,越来越靠近自己,终于,她踏上铺在客厅正中央的长毛地毯,足音也被地毯给吸收掉。
欧阳烈依然闭着眼,他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边,似乎正低着头打量他,那细而软的发丝,因为她的动作,而在他顿边轻轻拂过,欧阳烈忍不住皱起眉,突然很想开口问问她半夜不睡觉,到底是想干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捺下性子,没有鲁莽行动,倏地,发丝离开了他的颊际,而那探视的目光也跟着消失,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再无声响。
他等了好一会,却没有听到她离开的足音,反倒是另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欧阳烈睁开了眼,除了那像是小猫打呼噜般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猫打呼噜?!他这屋子哪来的猫啊?!
而且,他很确定那声音绝不是自己发出来的,更不曾出现在他的屋里。欧阳烈直觉地翻身下椅,大脚却差点踩中一抹小小的身影。
“这女人是有毛病吗?!”欧阳烈蹙眉,瞪着那抱着大枕,蜷在沙发旁,睡得正香甜的小小人儿。
有床不睡却跑来睡地毯,难道他家的床还比不上一张地毯吗?!
但不管怎样,他总不能真让她在地毯上过一夜,心不甘、情不愿地,欧阳烈捞起小人儿及她的枕头,打横抱着,准备把她送回房。
任孅孅因为这搬运的动作,而微微皱了下眉,欧阳烈停下动作,以为她醒过来了,但她没有,任孅孅只是轻哼一声,径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她的大头觉,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欧阳烈把她重新安置在大床上,正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胸口有一个小小拉力,不让他离去,他低头,发现一只小手,不知何时揪住他胸前的布料,她抓得如此之紧,仿佛溺水之人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拨开那只小手,但她却抓得更紧了,就连小脸也跟着皱成一团。
无可奈何之下,欧阳烈只得脱下上衣,这才脱了身,他换上另一件衣服,回客厅继续睡觉。本以为就此会有好眼,但过没一会功夫,房门又打开了。
这一次,欧阳烈可没这么好兴致再陪她装睡,他直接站起身,看着一脸尴尬的小人儿,问道:“有事吗?”
“我……我睡不着……”她手中还抓着他先前脱下的衣服。“这件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我手里……”
她记得自己不是睡在沙发旁吗?怎么没一会儿功夫,她又回到床上了?!而且,手里还多了件男人的衣服?!
难道她会梦游?!任孅孅皱皱俏鼻,否定了这个可能。她记得很清楚,她是因为害怕得睡不着,才会抱着枕头跑到欧阳烈旁边睡觉的。
而且,她几乎是一占枕就睡着了,那……她是何时回到床上的?!为什么她会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你自己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只好把衣服脱给你了。”欧阳烈没好气地说道,不过,这并不能解释她为何又睡不着了。
“我抓着你的衣服?!小脸红了红,她居然有这种怪癖?!
“先喝点温水再去睡吧!”不打算继续这空泛的对话,欧阳烈转身为她倒了杯温开水。任孅孅接过杯子,却没有喝下。
“还有什么事?”她又有什么问题了?!
欧阳烈蹙眉,对她的吞吞吐吐感到有些不耐,习惯了手下们的快人快言,以及直言不讳,让他一时间很难容忍这么温吞的说话方式。
“我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我一个人会睡不着……”
“所以你刚刚才会跑到沙发旁睡觉?”欧阳烈问道,但语气却是不容否认的。
任孅孅红着脸,却还是乖乖点头。
“那你有什么建议?”欧阳烈挑起一眉,有些意外她的坦白。
“我可以睡在你旁边吗?”任孅孅渴望地看着他,她几乎已经非常确定,除非确定欧阳烈就在身边,否则她根本睡不着。
这件事,已经从她方才又惊醒过来,而得到了证实。
虽然依赖一个陌生人是件很奇怪的事,但任孅孅这时已管不了这么多,在经过长久不安定的逃亡生活后,只要能够得到一个安稳的好觉,她什么事都肯做,更何况是去信任一个人?!
欧阳烈只是挑起一眉,没有答话。她可知道,她的话听在一个男人耳里,有多暧昧?尤其是在这种深夜时分。
“那张床还给你,我只要在旁边打地铺就好了,我睡觉不会打呼的,你不用担心会吵到你。”为求一个好眠,任孅孅就连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
看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再看到她仍赤着脚丫子,欧阳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看来,他若不作出一个决定,今晚两人都甭睡了。
“好,我去房里睡,你还是睡床上,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从她仍带着一丝惶恐的眼神,欧阳烈看到年幼的自己,她应该是怕极了,甚至无法独自入眠,犹记得他也有过这样的日子,但那时的他却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所以,看到现在的任孅孅,他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任孅孅开心地点点头,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原以为“房事”到此终于解决,但几分钟过后,任孅孅躺在大床上,却只能继续瞪着那天花板,仿佛天花板跟她有仇似的。
她还是睡不着……任孅孅再次在心底哀嚎着。明明欧阳烈就在旁边啊!为什么她还是睡不着呢?
任孅孅翻了个身,室内因此响着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安静,连个打呼声都没有,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似的,一点也感觉不到欧阳烈的存在。
她拧着细眉,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果然,还是安静得很。
寝室里也铺了块地毯,恐怕是那地毯吸去了声响,任孅孅趴在床边,看到欧阳烈还睡在床下,这才稍稍安了心,但一躺回去,她又睡不着了。
就这样,她一会儿趴在床沿偷看欧阳烈的睡相,一会儿又躺回床上试着入睡,如此不断反反复复,被看的人终于忍受不住,睁开眼瞪向那个窥视着。
“你到底要不要睡觉?!”她不是说自己的睡癖不错吗?!难道偷看别人睡觉就叫做睡癖不错?!
“没听到你的声音,我还是睡不着……”任孅孅可怜兮兮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