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欧阳时雨惟一要做的,就是问出悬在他心中二十八年的疑问。
“那、那是因为……”舒美霞咬着唇,迟疑了半晌,却仍是开不了口。在见到儿子之前,她想过各种重逢时的情况,但没有一种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儿子的态度又是如此,更让舒美霞手足无措起来。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先离开,等你想好了‘理由’,我再来听。”
对“母亲”迟疑的态度感到心灰意冷,欧阳时雨冷冷抛下这段话,也跟着转身离开饭厅。
如果连抛弃儿子的理由,都需要想上半天,或许,他选择不去听她的理由,会是比较好的决定。在欧阳时雨踏出饭厅之前,舒美霞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太一,你……愿意原谅妈妈吗?”
欧阳时雨没有回头,但他感觉得到一股哀求的视线,正紧紧锁住他的身影。
“原谅与否,真的重要吗?”
最后,他淡淡地开口。
看着欧阳时雨离去的背影,舒美霞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她真的永远失去这个儿子了。
第八章
欧阳时雨走出老宅后,便晃到人工湖附近,当他带着任昭晴回到老宅,夕阳早已西下,因此,湖边的晕黄夜灯也打开了。
湖边的一侧,植了一小片树林,欧阳时雨很习惯性地沿着树林散步,任夜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走没几步,欧阳时雨随手捡起四五粒圆扁的石头,径自打起水飘,这里一直是他最喜欢的景致,而打水飘则是他发泄情绪的方法。
“母亲”的出现,让欧阳时雨早已不再渴求母爱的童心,忽然跃动起来。
但当他注意到,舒美霞的吞吞吐吐时,曾经兴奋的情绪就此冷却下来,他感觉得出来,他被抛弃的理由,绝对是很伤人的。
慢慢地,欧阳时雨打水飘的力道,也跟着他的心情一样——越来越沉。
一下一下,他用力的掷出石块,过大的力道,让石块“咚”的一声后,便直接沉入湖底……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手上的石头已被他丢完了,欧阳时雨弯身,欲再检几粒石头,才刚捡起第一块扁石,身后的树林竟传来宪宪章华的声响。
“是谁在那里?!”欧阳时雨喝道。他迅速转过身,就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半藏在那一小片树林里。
因为他的一声暴喝,她像是电影停格的画面,整个人完全愣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地。以那姿势看来,她应该是正要转身离开树林,却不小心制造出声响,引起他的注意。
“嗨!时雨,你也来湖边散步啊?”任昭晴非常僵硬地打着招呼。像是一个正在混水摸鱼的员工,被她的老板逮个正着似的。
真倒霉,她刚刚本来去找程叔,问她以后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可是程叔却说不必了,要她先休息。所以她才会晃到人工湖这边散步。
没想到她还没走上几步路,时雨就出现了,而且还是脸色很差的那种,让她下意识就躲进树林里,刚刚,她打算悄悄离开,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了。
任昭晴瘪着小嘴,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行踪,她不敢随便乱动,只好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转过身,企图多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好让她想个理由解释,她先前为什么要躲起来?
非常难得的,任昭晴向来甜美自然的笑容,此刻却显得有些尴尬,而僵硬,柔嫩的脸颊,看起来也有些紧绷。
莫名地,欧阳时雨在看到她这可笑的动作,及表情后,原本沉重的心情,竟有了丝想笑的感觉。下一秒,他果真大笑出声。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大笑,任昭晴直觉地知道他正在笑自己,她气得想跺脚,却又觉得如果她真跺了脚,他一定会笑得更大声。
“你、你笑什么啊?!”忍不住,她还是骂出声。
欧阳时雨没理她,径自笑他自己的,笑得还挺开心的。这看在任昭晴眼中,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她转身想要离去,此时,欧阳时雨总算止住了笑,他喘着气,说道:
“我在笑,你真的很厉害……永远懂得选在什么不对的时候、不对的地点、不对的态度,来惹我生气。”
“很高兴我取悦了你。”任昭晴没好气地说道。完全忘了方才的尴尬景象。
但不到一秒钟,她就发现了他话中的不对劲——
他说,她在惹他生气?!
怎么可能?!任昭晴为自己抱不平,她明明见到他就笑,而且还笑得特别灿烂,这可是别人没有的特殊待遇,而他居然说她会意他生气?!
“时雨,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还是你不喜欢我哪里?是我的笑容吗?”
任昭晴捉着欧阳时雨追问着,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她的人缘好,更是众人的开心果,只要见了她的笑容,心情就会变好。
就是没有人说过她会惹人生气。
关于这一点,任昭晴绝对坚持要找出原因。
“你的笑容很好看,但是,你笑得太多、太好看了,你的人生,真的有那么幸福?你真的没有任何遗憾?”欧阳时雨说道。在刚刚那场大笑之后,他的心情总算没那么沉重,算来,他该感谢任昭晴 ?“怎么可能嘛!”任昭晴笑着摇了摇头,难道她的笑容真给人这种讯息?“像我现在就很羡慕你喔!”
“羡慕我?”他有什么好羡慕的?难道她就像其他人一样,只懂得羡慕他坐拥金山、银山的表象?“因为你母亲回到你身边了。你可要好好珍惜你母亲喔!”任昭晴笑着说出答案。对任昭晴而言,这的确是她会羡慕的事情。
因为,她的母亲已经过世了,现在欧阳时雨与分离多年的母亲重逢,这不是让人值得称羡的一件美事?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闻言,欧阳时雨沉下了脸。&&&&&&
“亲情本来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是吗?”任昭晴偏着头说道。“我曾经听说过,你们五兄弟的母亲各个不同,惟一相同的,便是你们从小就与母亲分开了。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你从不想念你母亲?”
“你懂什么?!”像是被她踩中痛脚,欧阳时雨突然暴喝了声,把任昭晴吓退两步,她的脚步颠了几下,接着不小心畔到树根,接着,她的粉臀便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好痛……”任昭晴吃疼地喊着,但欧阳时雨只是冷眼看她坐在泥土地上,没有伸手扶她起来的打算。
任昭晴瘪着嘴,知道她只能自力救济了。
“你不过是个在幸福家庭里出生的人,怎么能够了解小孩,被最最亲爱的亲人抛弃的痛苦?!”欧阳时雨居高临下地睨着,还坐在泥土地上的任昭晴。
他看似强势,眼中却有着难以抹灭的痛楚。
“抛弃?!”任昭晴惊呼了声,为此觉得不可思议。时雨是被母亲抛弃的?!
“没错!那女人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把我丢在育幼院的门口,只差一点点,我就会死在那个冬天里。现在那女人回头来找我,我问她当初为什么抛下我,现在又为什么来找我,她却答不出来……你以为,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珍惜的?!”
在思绪混乱中,欧阳时雨竟脱口说出他的身世之秘。对象,居然还是他口中的“抵押品”。
“把你丢在育幼院的门口?”任昭晴听得目瞪口杲。可是……时雨不是欧阳霸天的儿子吗?
“我根本就不是欧阳霸天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他从育幼院领养来的一个孤儿!我身上的日本血统,应该是来自,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