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事情一定就如我想像的这样,昨晚步险曾经跟我说,他已经跟谢叔通谈妥一切,可恨愚蠢的我,竟没有听懂他真正的话意,还以弓切他都已经跟御史大人解释清楚了。”
“难道不是?”这些天见步险频频与谢叔通密谈,而谢叔通既没再找他们任何人去问,对步险更是一逞的礼遇,所以青云和大家一样,也都以为经过‘当事者’的解说,谢叔通已经弄清楚整件案情,晓得真正的元凶是马天行,而不是步险。
“当然不是,坤走是答应了什么条件,和谢叔通谈妥了交易。”
“那个高贵的傻瓜!”方敏气得直跺脚。
“他还是想把一切都担下来,”能安也搞懂了。“谢叔通的脑袋不通,危步险又果然‘不辞危步险’,我的天啊上这下怎么得了?”
“水涵,”玲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捉住水涵便问:“借我一艘船。”
“什么叫做借你一艘船,”上官铭说:“要走,当然是大家一起走。”
身为众人眼光焦点的水涵却令大家失望了,只见她露出抱歉、遗憾又焦灼的表情说:“是大家都走不了。”
“什么意思?”
“昨天傍晚婆婆人不舒服,我让于飘和于飒送她到内陆看大夫去了。”
“有没有小船?”玲珑不死心。
“有是有,但是——”水涵话还没讲完,已经被玲珑扣住双肩,打断话头。
“那走,现在就带我去。”
“去哪儿?”
“去划小船,回汴京啊。”
“玲珑,你疯了!”方敏过来拉开地说:“就算要回去,也得先换套衣服,再穿上鞋呀。”
低头看脚,玲珑一怔,仿佛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似的,而泪珠儿也才开始夺眶而出,纷纷坠落。
青云他们连忙退开,让上官铭得以拥爱女人怀。
“爹爹!步险他……他……”倚人慈父怀中,玲珑终于痛哭失声。
“乖女,没事,爹爹跟你保证步险绝对不会有事,他要真被定了罪,你——”
“爹!”她抗议道。
“嘿,”上官铭说:“你别凶嘛,至少也该等我先把话给说完。”
“您要说什么?”她抽噎道,看在其他四个人眼底,活脱脱便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你们男人,就老爱做些让我们担心的事。”方敏在青云的耳边低语。
而能安显然听到了,马上转向水涵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是这种能教亲朋好友急死的英雄。”
正因为他们忙着交谈,所以便没完全听清楚上官铭所给予的答案。
“你这丫头,当真是急胡涂了,他要真被定罪,你也还有中书今舅舅可找呀。”
“不。”是玲珑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回应。
“大师兄这回可惨罗,”能安捉到个话尾取笑说:“惹恼佳人,结果可比得罪将军或御史来得严重。”
但玲珑接下去所说的话,却让除了上官铭以外的四人,全都傻在原地。
“找舅舅太慢了,我直接找皇上哥哥去!他若不把步险还给我,我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第九章
大内官中,曲径通幽,玲珑身手俐落,脚程飞快,一下子就甩脱了几名穷追不舍的官女,眼看着就快来到皇上的庭园所在——
“玉颜公主,请留步。”
“公公好大的胆子,竟敢栏我的路?”这个玲珑无论是身上的锦锻华服,或是脸上的傲色寒霜,俱迥异于平时的温柔娇悄。
“奴才不敢。”
“既然不敢,那还不快让路!”
“但皇上此刻正在跟一位武林高手切磋武——”
“小欢子,”蓦然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周围人等立刻矮了一截,跪成一片。“你在唠叨些什么?”
“皇上,”玲珑跟着跪下请安:“民女上官玲珑,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当今皇帝亲自伸手来扶。“玲珑妹妹,快快起来。”
“谢皇上。”
“你们也都起来。”并反手将剑交给了小欢子。“退下吧。”
“但是——”
“怎么?”玲珑狼狈瞪了小欢子一眼:“连我都倍不过?你以为我会对皇上怎么样?”
“不是的,而是——”
“退下吧,”皇帝笑道:“玉颜公主又不是外人,你紧张什么?不如快去交代御膳房多做几道公主爱吃的莱,就说晚膳要开在永安殿。”
“是,那奴才们先告退了。”
等他们全走了以后,年纪不人,但浑身上下,自有股令人望之凛然的气势的皇帝即笑道:“瞧你把小欢子能吓得,从头到尾,朕就没听他请过一句完整的话。”
“我有急事嘛,他偏在一旁罗唆,真是讨厌。”
“来,坐下,咱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吧,但你的事我可听了不少,全是精采绝伦的,你愿意现身说法的话,朕倒也不介意再听一回。”
“我没时间跟你说故事。”
她的直率并没有引来皇上的不快。“哦?这么说,你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罗?朕刚才就觉得纳闷:怎么五颜公主今日会如此反常,一来就训叱下人,然后又自称什么民女,最后还要来个:‘吾皇万岁万万岁。’奇怪透顶,朕分明记得她过去最爱说“‘万岁?活一万岁做什么?哥哥这么辛苦,真要活上一万岁,岂不就要忙上一万年、辛苦一万年?不,我不要哥哥这么辛苦,不要!’有时说着、说着,还会嘤嘤哭泣,实在可爱极了。”
玲珑的表情随着他的叙述渐渐缓和、软化,最后终于情不自禁的唤了声:“哥哥。”
“这就对了,”他露出开朗、欣喜的笑容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急事?”
玲珑即刻起身下跪。“玲珑想跟哥哥要一个人。”
“要人?”
“对,要人,要一名被冤屈定罪的人。”
“被冤屈……被谁冤屈?”
“御史大人谢叔通。”
“原来是他。”
玲珑的面色这才因为皇帝知道而乍现欢颜,随即又蒙上一层阴影。
“他前日是才跟朕参奏了一本,但那名人犯心狠手辣、城府甚深、行事残忍、意图奸邪、滥殿无辜……总之他罪行累累,已到令人发指、无可宽宥的地步;你刚刚说你此次进宫,是为了要人!”他一脸惊诧,难以置信。“你对他有情?”
“是,”玲珑顿感心痛如绞:步险呀,步险,你好教人生气,竟把五行门的责任,全数承担,同时下跪。 “玲珑恳求皇上放了他。”
“起来说话。
“不,皇上不点头,玲珑就绝不起来。”
“玲珑,你贵为公主,他如今可连一介平民都不是,真值得你为他这样牺牲?”“皇上,玲珑与他真心相爱,为他付出、为他求情,均出于自愿,何来牺牲之说?”
“我叫你起来,先起来再说。
“不!”
“玉颜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要胁朕?违抗朕?”
“玲珑不敢。”
“分明在做,何来不敢?”
“皇上,我求求你——”
“这事没得商量,不必再说。”
“连听我详述一遍内情都不准?皇上,你当真忍心?”
“你可知他犯下的,是何等的重罪,”他已近乎疾言厉色。
但玲珑一心惦念步险,完全不见退缩。“我只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由,而且仰俯之间,不愧天地。”
“放肆!他的死罪,乃是朕亲定判下的,你这样说,岂不直指朕是要误杀了他?”
“确是如此,”玲珑非但没有因而收敛,反而继续据理力争:“皇上若果不怕被视为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昏君,那就杀了他吧,杀了他,便休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