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试过关对若海尘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真正的难关是在技试上,为了能让技试过关,她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无论在痛苦,她也要咬紧牙关撑下去。
若海尘甩动着感觉略嫌迟缓僵硬的左手,喃喃自语:“我的左手呀,你可一定要争气。”
随着唱名的接近,若海尘的心跳越来越不规则,喉头一阵紧似一阵,在这木门之后的演示厅里,谌青会不会在里头?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若海尘的心跳便如鼓声般雷动,怎也平静不了。
“若海尘!若海尘!”听到自己的唱名,若海尘才如大梦初醒,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咬紧牙关,一定要成功。”
若海尘抬头挺胸,开启改变她命运的木门,奔向不可知的战场。
评审台上的展挚,一眼便被这个有头乌黑秀发,衬得小脸更形苍白的女孩给吸引住眼光。
她有着恬静的气质,清秀的五官,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很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呵护着。
展挚对自己竟然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有这种情绪感到好笑,却无法克制自己的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苍白小脸上有着深邃黑瞳,闪着于她恬静气质矛盾的热切火焰。
她很快发现她眼中黯下的光,垂下的眼眸有着难掩的失望。
他!这项认知,让展挚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她将热切由眼中抽离,又恢复一派淡然恬静。举起琴,几乎不需试音,便能快速掌握音准,纯熟的姿态令人折服。
初时的演奏,流泻出宛若天籁的琴音,让人心醉神迷。但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她的琴音便如她的喘息,显出絮乱。其他四位评审莫不皱眉摇头。
他注视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忽略掉她斗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沿着颈项流下。
她很痛苦吗?她不舒服吗?展挚对她充满了好奇的问号。
他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他要留下她,他想了解她的一切。
展挚闭上双眼,当下下了决定,他知道以他的权势,要将她留下并非难事,生平第一次,他用他的权势成就私心,老天纵容他一次无法克制的脱轨情绪吧!
终于进入新世纪交响乐团,终于可以见到谌青,若海尘等这一刻等了好久,恍若等了一世纪。
在演示厅的众位新团员,个个屏气凝神,为这即将到来的新转折点兴奋异常。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传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当门一开启的刹那,众人不约而同将眼光一致调向门把处,等待传奇降临。当谌青以王者之资君临天下时,若海尘以热切的目光迎向他冷漠俊俏的脸庞,一瞬也不瞬,任何一个正常人被这样专注的凝视,一定会有所感觉,独有谌青,维持一贯的冷漠,连回应也懒,压根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一个自恃容貌与才情的妙龄女子,丝毫不掩眼中对这个集魅力与财富于一身的男人流露出的贪婪,率先开口道:“谌老师,我们恭候多时您的大驾。”
谌青冷扫她一眼。”你们最后收起你们无谓的花痴心态,若有时间在那儿发癫,不如收起精力在技术的磨炼上。”
众人霎是一阵噤声,像是心事被人揣度,头都低垂,不敢造次。
待众人都已受教,谌青才回过头冷声对助理道:“你跟他们说明一下团规,无法服从的就赶紧收拾包袱退团,我们没时间给彼此浪费。”
很快地,谌青便发现若海尘随时捉襟见肘的演奏能力,与丝毫无法掩藏的爱恋目光。
他无法忍受有人是经由走后门进入团内,拉低整个团的水准。他也无法忍受被一个不具才能的人爱恋。不仅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平凡人有这么多的情绪,他也不想去追究。
柴可夫斯基说:“这种东西啊!算了吧!”谌青决定去折辱这个扰乱他情绪的女孩。
若海尘整天都心神不宁,只要一想到练习结束后,谌青要单独对她进行测试,她就觉得忐忑不安。
他不相信她的能力吗?
她真的想要在他面前有好表现,让他能够正视她,无奈她的手不听使唤。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众人都收起自己的琴离去,空旷的演示厅独留谌青与若海尘。
静默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若海尘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喘息声,却不敢率先打破静凝的气氛。
良久,谌青才开口,他修长的手指挥了挥烟头,口气仍是不改讥诮。”那你就奏一曲大地之歌来让我听听。”
他交握起双手,眼神定定地看向若海尘,表面看来是全神贯注,但实际上只是施恩似地聆听。
若海尘何尝不知道这首曲子背后的意涵,他要她演奏这首曲子的目的是什么?
唉!
若海尘轻叹出声,她咬紧惨白的双唇,悠悠地拿起琴,出其不意地拉起琴,大地之歌的乐曲流泻室内,年幼的她,背着琴,走在湿冷的长街,脚底一滑,滑去她的人生,滑走所有上天赐予的恩宠,断裂的琴壳,刺进她的肌股,倒在湿冷的地上,她只想沉沉睡去,再也不要起来。
她的泪布满清丽的脸庞,痛苦的记忆让手颤抖不已,几乎无法在接续下去。
但这样的哀伤感染不了冷面煞星,谌青倏地起身,打开厅门,无视正自悲伤的若海尘,
冷哼丢下一段话:“大地之歌若没法令听者动容,就是彻底的失败之作。凭你这种技术,还有脸敢卖弄?我为这首歌表示哀悼。”
最后一句话宛若五雷轰顶,轰得若海尘无地自处,她怔怔地垂下手中的琴,身子沿着墙背滑落地上,她悲哀地知道,她永远也无法企及那高不可攀的身影,永远。
谌青踩踏着稳健自信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走向场中,他身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长发仍不羁地飞扬,扰乱众人的思绪。
若海尘看向谌青,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拿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吧?整个人挺拔得不容人忽视。若海尘怔愣了一下,随即甩头抛却杂思,她是怎么了?只要有谌青在的场合,他便没法子自在起来,她的心跳呼吸被谌青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完全没了自己的定见,她知道谌青讨厌这样的女孩子,但越是力求镇定,越是弄巧成拙。
平地一声雷,验证了若海尘的想法。
耳边传来谌青森冷的声音:“不想认真的人就给我立刻收拾包袱滚出团去,不要玷污了我的场地与演出。
说完,他眯起锐利的鹰眼,扫视全场,最后眼神定著在若海尘的身上。意识到他不屑的眼神,若海尘顿时从耳根开始发热,红晕迅即染红双颊,她赶紧垂下头,再不敢看那男人的眼睛。
谌青将手中的指挥棒指向若海尘,声音平板,听不出喜怒。
若海尘的心跳漏了半拍,眼眸倏地抬起,想将问号传递给他,无奈他已转离视线,恍若一切都未发生。众人骇异地看向若海尘,不知她能得此青睐是幸还是不幸?
一路忐忑到终场,若海尘始终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练习上头,失神到曲终人散仍浑然不觉。
偌大的场地只剩失神的她与冷漠的他。一切都呈静止状态,知道心跳与呼吸都清晰可闻时,若海尘才睁大眼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谌青的嘴角扬起浓浓的讥诮,他看着眼前这个柔弱无能的女人眼中跃动着光芒,这光芒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属于爱恋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