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喝了一大口,品了又品。「真的是水啊!」
「原来公子不想醉。」小舟惊讶的眨着大眼睛。
「醉了会忘了她,她会不高兴的。」乔天宇笑着回答,好像看到秦红颜噘着嘴巴的样子。
「你口中的那个他,就是跟我很相像的人吗?」小舟问。
乔天宇点了点头,「你们的确很像,不只相貌,你们都是思维敏捷,言语犀利的人。」
只是她会扑到他怀中撒娇耍赖,会使性子惹麻烦,让他跟在后边收拾,而这个刚认识,身形瘦削的小舟则永远不会这样。
小胖道:「既然不想忘了他,就去找他啊!难道他死了不成……呃!那个……我瞎说的。」
「她一直在我身边。」
「哪里啊?」小胖左顾右盼,没看到人哪!
乔天宇指指心口,「她在我心里,一直在。」即使阴阳相隔,也不可能分开。
「呃……那个……」小胖突然间觉得乔天宇有些怪异,身旁明明没人却要说成有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啊?可怕!「乔公子,我们还有事,呃……先走了……小舟,走了!」说着拉起小舟就走。
反倒是小舟,一脸沉思,眼中闪着一抹复杂的眸光,走了一段路,却突然转过身,朝乔天宇大喊:「我住在敬阳县五里外的上河村。」
小胖气得哇哇大叫:「啊!你怎么把我们住的地方告诉他?」
「不用你管!」
「他是陌生人啊!而且脑子像……」
「他是……」
声音逐渐远去,乔天宇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对别人的异样眼光丝毫不以为意。
「颜儿,妳想看江南的烟雨、大漠的日落、草原的宽阔、大海的波澜壮阔……妳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与我走遍千山万水,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一切,陪妳去看了。」
所以,孤身上路,伴她奇山远峰行遍,河川海洋游尽。只有朗风霁月的相随,千里江山的相伴。
因为爱她,所以忍耐无尽的孤寂。因为爱她,所以不能负她十年之约。
他要笑着活下去,直到十年后他们的灵魂满足地沉睡那天,他要珍惜与她共有的生命,直到他们同归的那天。
颜儿,妳可会与我同行同止,同歌同喝……
一叶扁舟沧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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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乔天宇便雇艘小船,沿河而下。赏长河落日,余晖残影;看山巅初阳,云海吐珠。时而江中垂钓,时而与船家月下畅饮,或高歌吟唱,或仰天大笑。只是笑声中带着一丝沧桑,眼中也多了一抹难以言语的痛楚,修长的身影显得越加寂寥孤单。
某日舟行江中与迎面一艘大船相遇,乔天宇站在船头,船身交错之际,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由船舱中响起,「乔将军好雅的兴致。」
乔天宇眼中闪过一阵欣喜,忙命船家停船,对船舱中发话之人说道:「故人相见,一聚如何?」
「请!」
乔天宇一跃,衣襟身形潇洒如大鹰展翅般跃上大船,掀开船舱门帘,却见一白衣男子举杯独饮,正是浪迹江湖,三年行踪不明的秦涯之。
三年来他并无多大改变,仍是那般淡然无畏的样子;反观乔天宇却是脱下将军袍,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衣,清贵中多了一股质朴,眉间带着一抹看破世事的沧桑。
乔天宇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久不见!」
秦涯之指着他对面的座位,「坐!」并为他斟了一杯酒。
乔天宇坐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烧刀子?你还喝烈酒。」
秦涯之又给他斟满,「习惯了,其他的酒喝起来反而淡然无味。其实家父一直想见你,府里也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只是一直打听不到你的行踪,又要防着皇上,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乔天宇苦笑了一下,「大哥恨不得拆了我的骨吧!」
秦涯之摇头,「我跟爹爹都没怪你,大丈夫有所为,站在你的立场,作为一军统帅,理智上你的决定是对的,战争的残酷你比我还要清楚,不能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而放弃数万人的性命;但是在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
乔天宇放下酒杯,沉思不语,许久之后才开口:「颜儿,她……」
「你想问我颜儿的生死对不对?其实三年来,你也一直在寻找吧……我可以告诉你,你赌输了,颜儿已经死了。」
乔天宇蓦地闭上眼睛,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是吗?」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一片平静,却像是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若颜儿活着,一定会来寻他,可他等了三年,颜儿没来。原来,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时,心竟是这样痛,痛彻心扉!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可他不愿相信,不肯相信。
输了,真的输了,他一生经历战争无数,唯一败了,并输得彻彻底底的就是这次,他输掉了今生唯一的挚爱。
「你的箭法很准,没有丝毫分差,一箭射向颈间,一箭射入心脏。」
乔天宇双拳紧握,「你在讽刺我冷血无情,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人吗?」
「没有……一箭是沿着颜儿颈间而过,造成流血的假象:一箭射入心脏,颜儿的心脏与常人位置不同,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之所以双箭齐发,只是想给叛军造成颜儿死去的假象,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而已。只是你千算万算,却忘了一点……颜儿先前受的内伤并未痊愈,若换成另外一个人,尚且会有一线生机,但颜儿却挺不过去。」
乔天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苍凉悲切,直冲云霄。
秦涯之面沉似水,不言不语,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乔天宇仰首喝尽杯中酒,接着一把抓过酒壶,大口的喝将起来。秦涯之也不劝。喝着喝着,乔天宇突然将酒壶放下,抬首间,眸光清亮,全无一丝醉意。
「一醉解千愁,可是……我不能醉。」
秦涯之好像了解他心中所想似的,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一杯。「正好,有得剩。」
「我能见她吗?我指她真正的埋葬之地。」
秦涯之垂头沉思,许久之后,微微摇了摇头。「不能。」
乔天宇怔了一下,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随即笑了。「也罢,魂魄即可相依,何必在乎形式,只剩七年而已。」七年后即会相见,那时的她可会瘦了?黄泉路上她依然会扑到他的怀中撒娇吗?
乔天宇起身告辞,跃上他那艘小船,负手立于船头,命船家开船,衣袂飘飘。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注)
许久,秦涯之仍能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乔天宇哀伤的声音。「哎哟!痛、痛、痛……妳怎么可以打我的头?」
「谁让你不让他见我。」
「妳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上哪儿给他找座坟?」
「我不管……呕!」
「瞧!又吐了吧。不让妳上船来,偏不听!妳若还是这般任性,小命早晚被妳玩完了……船家,快将船靠岸。」
「别训她了,快把药丸给颜儿服下。」又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想隐瞒真相的是她,想见乔天宇的也是她,想骗乔天宇的又是她……到最后,倒是我的不是了。唉!哥哥难为啊,怪不得二弟躲得远远的。」秦涯之看着怀中吃过药后睡着的颜儿,瘦削的脸颊,苍白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