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可以吗?」
「说吧!你妈都过世快二十年了。」
※※※
一段故事的开端。
三十年前,有对相爱至深的情侣意外发生车祸,当男孩醒来後焦急地询问小女友的情况,无情的母亲回了一句,死了。
当时犹如青天霹雳般,男孩一心要殉情——在多次抢救後放弃自残,行尸走肉地任人摆布,以致一个不慎被人设计,和一个富家千金有了关系。
之後富家干金有了身孕,男孩的母亲非常高兴的将富家千金迎进门,成为男孩的妻子。
如此过了两年多,男孩在无意间听见母亲和妻子设计他的经过,一怒之下四处寻花问柳,包养舞女,让母亲和妻子颜面无光。
放浪的生活过了近一年,他和厂商去中下游公司寻求合作时,竟在一群小职员中发现他以为已死的爱人,才知道这是一场多麽恶劣的玩笑。
「我们是如此柑爱,重逢後自然不愿冉分开,我提过离婚的事,可是你们母亲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以及奶奶以死相胁……」
生下女儿後,他们忍住一年的相思,逼元配妻子同意离婚,不然接纳媚心入主杨家,两女共一夫。
但是妻子不同意,协议两人分居一段日子,等各自冷却後再说,这一拖就是二十年。
「你从来没有爱过妈?」怯生生略带泣音的杨昭容低声问道。
「没有。」杨远天深情地凝视朱媚心。「这一生中,我只爱过媚心一人。」
「没有别人?」
「是的。自从再相遇後,我就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他怎麽能违背至爱。
有语病。
擅於分析事理的朱鸿鸿冷静的问道:「你在说谎吗?」她仍有一些介怀。
「为什麽这麽问?」她一向聪明过人。
「如果你的话属实,试问小容是谁的孩子?」
一时间空气凝住了,一室鸦雀无声。
杨远天尴尬的轻咳几声,想将此事淡化。
「她当然是远天的孩子,我自己生的孩子岂会不知。」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被推了进来。
她真的很老,看起来像杨远天的妈而不是元配妻子。
「妈。」
「芊云。」
沈芊云怨恨地望著朱媚心,「你和她分开过一年,小容便是那年有的。」
「不……呃!我是误……这个……」他看见心爱的人脸色微变。
他曾允诺过绝不会碰她以外的女人,一定为她「守身如玉」,可是事实能说吗?
「你的欲望有多强她不会不知道,要一个正值颠峰期的男人禁欲是天方夜谭,他在我身上可是很卖力的制造小容。」
「芊云,你别胡说。」杨远天急得满头汗。
报复是爱极的表现。「难不成要我描述我们夫妻恩爱的情形给她听?」
「我没……」
妒心大发的朱媚心媚眼一横,「好呀!杨远天,你骗了我二十几年,你是不是还背著我养女人?」
「冤枉呀!媚心,小容真的不是我的小孩,我没有欺骗你。」无妄之灾。
「孩子都那麽大了,你还睁眼说瞎话。」朱媚心气得根本不想理他。
被逼急的杨远天没顾及到杨昭容的感受,脱口道:「她是芊云和园丁小徐的孩子。」
「你……你胡说。」刷白脸色的沈芊云颤著音。「你太无情了,为……为了她编出……如此荒谬的事。」
她不会连自己丈夫都认错。
「有一回我到天亮才回来,忽然看见小徐衣衫不整的从你房间出来,我好奇推门一看,你正一脸满足的沉睡,身上有欢爱过的痕迹。」
「你……你太可怕了,我是设计了你娶我,可是你有必要羞辱我至此吗?我爱你呀!」沈芊云哭喊出三十年的悲。
杨爷爷轻喟,「芊云,远天说的是实情。」
「爸!你也相信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背著丈夫和园丁偷情?」她绝不允许有污蔑她的清白。
她和杨昭薇一样倨傲,母女都不认输。
「那时你因远天老是不回家而得了妄想症,小徐的侧面和远天有几分相似,你就把他误当成是……」
他没再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其实在她病发作之初,差点连他这个公公也硬上,後来碰巧小徐的出现,两人如乾柴烈火有了满长时期的男女关系。
因为她通常在夜晚发病,白天恍如正常人,所以小徐一定在天亮前离开。
有一回被他碰个正著,小徐自觉惭愧地离了职,她因找不到慰藉而病情加重,最後只好送往疗养院安心静养。
「啊……」
发出恐怖尖吼声的不是受了刺激的沈芊云,而是一直乖巧为二哥上药的杨昭容。
「快追她回来,她的情绪不稳易发生危险。」朱鸿鸿以医生的专业一喊。
杨昭桦和杨昭薇受到的冲击不小,骂了二十几年的第三者原来是他们母亲,而小杂种却是……妹妹小容?
为了避开这纷乱、难堪的一切,两人随之走了出去,至於有没有去找杨昭容,真是只有天晓得。
※※※
「鸿鸿,这些年委屈你了,是妈妈没顾及你的心情,妈妈对不起你。」
迟了二十几年的抱歉对朱鸿鸿而言,不过是修辞学上一道微不足道的环扣,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已植入大脑,很难剔除。
听了父亲的解释,顶多释怀他们年轻时代对爱情的执著,没有同情或感动。
不管再怎麽说,母亲都无权介入别人的家庭,就算是欺瞒得来的婚姻也该控制任性的爱潮,毕竟孩子是婚姻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她从不生气杨家兄妹对她的欺陵,因为她要代替母亲赎罪,将母亲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一一偿还。
所以她没有眼泪,冷漠的承受。
爱情虽无价,但以爱为名来破坏神圣的婚姻制度是一种亵渎,人神都无法原谅。
「母亲,只要你认为过得无愧於心,一点小挫折还难不倒我。」
逆境中成长的孩子懂得自我保护。
「你还在怪我。」朱媚心哭倒在情人怀中。
「无所谓怪不怪,你该请求饶恕的对象是杨夫人,她被你们自私的爱逼得无处可退,她是个可怜人。」
朱媚心不平的低喊,「难道我就不可怜?她抢走了我的爱人四年有馀,让我无法正名当个地下夫人,她最可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你可曾扪心自问,你抢了别人丈夫二十馀年,这笔帐该怎麽算。」
「这……我……我只是拿……拿回我所要……」她含糊的声音渐虚弱。
「拿?!」朱鸿鸿为之失笑。「你凭什麽去拿,你不是父亲已过门的妻子,顶多是他爱过的女人,你有什麽资格去拿回原本不属於你的一切?」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我和远天就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佳侣,而你也不会冠上私生子的污名。」
冥顽不灵。「记得吧!你和父亲之所以分开,起因在於已过世的奶奶,就算没有杨夫人的出现,奶奶也会安排其他『配』得上的名门闺秀。
「你们现在不就惬意得像对神仙佳侣,我们所有人的痛苦全由你偏颇的爱所造成,你敢理直气壮说自己没有错吗?」
看到杨夫人提早衰老的面孔,她感慨人的无情真的很伤人,原本该是雍容华贵的企业家夫人,如今却落得老态横生,郁郁寡欢,被爱折磨得失去光彩。
她有错吗?只不过想挽回丈夫的心。
一样付出所有的爱,为何有两种迥异的结局,公平两字该向谁讨。
反观自己的母亲,同样是为了爱,她虽然没有正式的名份,可是却独揽了爱人的专宠和偏爱,活得自在又快乐,时时扬起少女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