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支援我们,只是第一步,让特鲁厄族强大是第二步……」
「就事论事的说,我不觉得让特鲁厄族强大有什么不好。」霜珠忍不住打断忽罕的话。
「他甚至可能让特鲁厄族在短时间内成为草原的霸主,」忽罕自顾自的往下说,「因为你只有一个女儿,在你百年以后,以他女婿的身分,特鲁厄族的族长之位就是他的囊中物,届时整个大草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忽罕,你是否想太多了?」霜珠忍不住又道。哲森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而且,为什么忽罕一开始不是这样对她说的?忽罕只强调了哲森鄙劣的陷害他,再加上族人对哲森的惶恐和排斥……让她觉得所托非人,情势所逼之下,只好选择与他分离。可现在……事情已经够复杂的了,忽罕又道出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内幕!
「不是我想,而是事实如此,一切都是那汉人的安排,为了夺取大草原的人口和土地,献给汉人皇帝。」忽罕依旧平静。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选特鲁厄族?」霜珠不明白。
「我说过了,老族长只有妳一个女儿,而其他……就拿塔塔尔族的呼延来说,子侄众多,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一个异族人来做族长。」
忽罕的话合情合理,霜珠无法反驳。
「霜珠,这一切之所以在老族长面前才说个明白,是因为我知道妳的性子,若是早知道了,哪里还能容忍,必定会与他正面冲突,到时候……唉!没有人愿意看到妳受伤害。」
霜珠默默不语。会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忽罕又补充。
霜珠不敢苟同,「忽罕,这一切你是如何知道的?」
忽罕一愣,继而飞快的回道:「我逼问过他的仆从小扣子。」
「你逼问的当时,还有谁在场?」一旁一直没发话的老族长又问。
「没有其他人,」忽罕迎视老族长的目光,「当时刚回到族里,只听见族人在议论哲森的巫术,就想问个究竟。当时只是怕他给族人带来厄运,也没想过会问出这些。」
「嗯!」老族长点点头。
「对不起,霜珠,一回来,我没有立刻来找妳,」忽罕又回头对她解释,「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族人,却听说妳已经另嫁,我……我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后来发现那个汉人的阴谋,我才硬着头皮出现,不然他会对族人不利。」
霜珠垂下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忽罕永远不出现该有多好!不,她怎能这样?她立刻压下这个坏念头。
「如果一切不是阴谋,你就不会出现,是不是?」
「是的,我不能让妳为难。」
「谢谢你。」霜珠嘴角微微上扬,说是微笑,却没有快乐可言。
「妳……怪我吗?」忽罕小心翼翼的问。
霜珠抬头,看向忽罕。
「我不能怪你,你有权要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作为特鲁厄人,你更有责任揭露和打击企图对族人不利的人和事。」
「那么妳可知道,哲森以后还是有可能回来的?」忽罕注意看着霜珠的反应,「毕竟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还有……他有子嗣在这里。」
老族长心一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霜珠的手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小腹。
「我就怕他藉由他的子嗣,最终还是可以控制住大草原,将我们当作掌中玩物。」忽罕叹一口气。
「那不可能,」霜珠焦急道:「你别忘了,我已经亲口向哲森说过,孩子不是他的。以哲森的傲气,他也不会再承认那是他的子嗣。」
「不可能是最好。」
「当然不可能。」霜珠喃喃着。看着忽罕的脸,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可我还是很担忧,妳别忘了,哲森临去前的手段有多残忍,他杀了我们的族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哲森的确杀了人。霜珠眼神一黯,虚弱的出声,「可见他有多愤怒,当时他要杀了我,也是轻而易举,但他没有。」
「我想不是他下不了手,而是因为妳肚子里还有他的子嗣。」忽罕泼她冷水。
「不是的。」霜珠摇头。当初他的大手放在她脖子上时,她清晰的看到他眼底浓浓的伤痛。
「霜珠,妳太天真了。」忽罕长叹着。
「忽罕,我知道哲森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霜珠双手合十恳求。
忽罕却看向老族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哲森是汉人,可他一来到草原,在语言上与我们的族人沟通就没有问题。他和他的仆从难道天生就会特鲁厄语?只怕他们在中原时就学会了。计画由来已久,他岂会轻易放弃?」
老族长一惊,继而皱起眉头。
「那……说不定是……他曾觉得好玩,或者其他原因……一时学了也就学了,我不也是一时好玩……向哲森学了点汉语……」霜珠结结巴巴的想解释,这不一定就代表哲森的处心积虑。
「霜珠。」老族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霜珠沮丧的闭上嘴,觉得自己的话真是越描越黑。
「对手太强了,必须小心谨慎,如果现在大意的疏忽一点,将来就有可能发生巨大的危害,」忽罕最终沉声道:「他的子嗣……」
难道忽罕非要她拿掉孩子不可?霜珠感到惊慌。
「阿爸!」霜珠转面求助父亲。
「哲森已经走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老族长挥挥手,对忽罕说的既没有认同,却也没有反对。
难道她的阿爸也认为,留着这个孩子终归是养虎为患?这个疑问像铅石般压上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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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这个孩子!
她承认,她经常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哲森,她想恨他,可……她做不到。她要这个孩子,这也是他和她唯一的连系。
当初提议要个孩子,是觉得梅清太优秀,怕终有一天会失去他,那么有他的血脉在身边也是好的,可没想到……
她终归还是失去他了,所以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霜珠,我也是为妳好,妳只有放下和那个汉人有关的一切,才可以完全忘了他,忘了他,妳就不会再有痛苦。」忽罕冷冷的建议。
「不!」
「唉……」忽罕长叹一声,没再多说,也让霜珠继续留在老穹庐里,没搬到他的穹庐里与他一起过活。可……
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让霜珠好害怕。
「我知道你痛恨哲森对你所做的,可……孩子是无辜的,放过孩子好吗?也是放过我。」霜珠情真意切的恳求他。
「只怕族人不愿意。」忽罕淡淡地道。
霜珠一惊,咽喉里发不出声音,一股驱散不了的浓浓寒意,慢慢渗入骨髓,凉透心肺。
她该怎么办?
第八章
几个月后。
中原,长安。
正值盛世,长安城里宽阔的街道上,摩肩接踵,车水马龙,街道两旁铺子罗列,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哇!汉人的地方真热闹。」海棠瞪大了眼,东瞧瞧,西看看,直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
南来的绫罗绸缎,北来的貂皮鹿茸,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贝壳珍珠……从草原到中原,这一路走来,与草原凰情完全不同的市集她也不是没见过,可像长安这等繁华又热闹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