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尚培微微皱眉,“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他……真的喜欢她!?
“那你昨夜又……”明知她说谎,却没有挽留她,让她有机会误会他和史密斯的关系,以为自己失恋了。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难过、为他掉了多少眼泪?
“我是一个很冷的人,对吧?”卓尚培不答反问。
“不很冷,只是足以冰死人。”她不忘讽刺两句。
“小心我强暴你,丑女人。”卓尚培明显不欣赏她不适时的“幽默”。
欧阳如琳反射性瑟缩一下,她觉得卓尚培有可能付诸实行。
卓尚培深深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抱著她侧躺,开口道:
“自十岁开始,我对身边的人和事便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因为我对人已经彻底失望。
豪门的生活并不如外界所想的好,对我而言,住在美国那一栋豪华却洸冷的大宅里,是一种煎熬。
从我懂事开始,我父亲就不在家,只留下柔弱的母亲在那栋冷漠的豪宰陪我,我唯一认得的人类体温,是母亲所给予的,其他所谓的叔伯亲戚,对我而言,都只是戴著好看面具的敌人而已,我的毒舌功夫,全拜他们平日的‘训导’,才有这样的功力。”
卓尚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中的黯然,让欧阳如琳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虽然她不甚喜欢他高傲的模样,但她更不喜欢他眼中的无尽哀伤!她主动靠近他,双手圈上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近,枕在她的胸前。
卓尚培没料到欧阳如琳会这么做,心中流过一股暖意,稍稍冲走他眼中的哀痛。
他顺从地让欧阳如琳以她的方式安慰他,一边继续说道:
“我母亲体弱多病,在她相伴下,我度过拥有温暖亲情的十载,但她在我十岁那年死了,母亲的离去,一并带走了我对人的所有感情,我变得冷漠,变得冰冷,像是除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外,我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我彷佛感觉到,我体内运行的血液也是冰冷的。
我有一个哥哥,不过,我和他从不亲近,即便母亲在世时,我和他也是形同陌路,这就是豪门大宅的悲哀,卓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个,不是他便是我,巨大利益的冲突下,我和他压根不可能有所谓的兄弟之情。
虽然我从没想过要继承卓家,不过在那种权力斗争的氛围下,无论你说了什么真话,别人一概不会相信,我也不用他们相信,反正我打从懂事开始,已经决定要离卓家远远的!
结果,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得医生执照,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脱离卓家之日,终于来了。我成功离开美国,回到家乡台湾,对台湾,我有一种无形的亲切感,虽然我三岁时已移居美国,但当我踏足台湾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想要的安宁生活就在这里,丑陋的卓家无法染指这块干净的土地,我打从心底里想笑出来,却发现,在母亲死后,我已经遗忘了笑的方法。
在台湾度过几年安逸生活的我,突然接到美国卓家打来的电话,说我那个父亲因心脏问题进了医院,听说状况很不乐观,身为他儿子的我是心脏科的权威,卓家当然想召我回去,可是我不想理他们,他要死要活,和我卓尚培没半点关系,再说,卓家多的是钱,怎会找不到其他心脏专家?
不久,我便听说我所谓的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卓家经此一事后,像是忽然想起远在台湾的我,不停地想召我回去,一副非把我弄回美国不可的样子。最后,我把心一横,决定彻底斩断和卓家的关系,于是我在公开场合宣布我是一名同志,如此,不但可以摆脱女人的纠缠,更可以让一向爱面子的卓家蒙羞。
我以为我这么做,卓家会一怒之下和我断绝所有关系,但结果没有,卓家只是不再执意叫我回去,却没宣布和我断绝关系。”
“或许,他们对你还有亲情,毕竟你们是亲人。”欧阳如琳轻声道,她相信人性本善,只是物质把人善良的本质都污染了。
“你把人想得太好了。”卓尚培嗤笑一声,“我记得我还在医学院时,某一天,一个名为我叔叔的人来找我,低声问我有没有一些药物,可以让人看起来像是心脏麻痹死亡,他说他的情妇纠缠著他,他想要一些药来解决她。卓家的热门,全部是一个养,冷血、没有人性。”
“那可能只是一个例外——”
“我在卓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看尽了人性的丑恶面,那只是冰山一小角。即使是你,也不可能动摇得了我对卓家人的看法。”卓尚培不想听欧阳如琳替卓家人争辩。
她不作声,她相信要改变卓尚培根深柢固的恨,必须花上不少时间,毕竟是日积月累对人的失望,才让他变成现在这般的冷酷。
“我说了一堆,只是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同志。”也想她知道一点他的过去。
“我想到了一件事!”
卓尚培抬起头看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我听见你每天早上的琴声了。”因为他俩是同一种人,“你的琴声其实不是真的难听,只是,我觉得莫名的刺耳,彷佛那些充满寂寞的琴声能扎痛我的心。”
“寂寞?”他吗?
“你和我都很寂寞,因为没有亲情的滋润。我应该没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孤儿吧?”欧阳如琳苦涩地扯开一抹笑容。
卓尚培露出些微惊愕的神色来。
“这件事没太多人知道,因为我给别人的感觉并不阴沉,一点也没有从小就被抛弃的愤慨,我也尽量不让自己产生恨的情绪,
如果被抛弃是我的命,我也只好欣然接受,开心过活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这些年来,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被父母抛弃的事,但在听到你的琴声后,藏在我心深处的寂寞感却被挑了出来……”
卓尚培不晓得外表开朗的欧阳如琳,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去,他心疼地看著她。
“寂寞,让我们度过不少痛苦的夜晚,但同样,是寂寞把我们拉在一起。”小手贴上他的双颊,深情地直视他。
卓尚培也凝视著她,渐渐地把头凑近,吻上她香软的唇瓣。
他的吻轻轻柔柔的,有别于刚才的激烈缠绵,她不禁闭上眼,享受他这不同以往的温柔。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要当医生呢?”一吻既罢,欧阳如琳小鸟依人地往卓尚培的怀里偎去。
他一愣,霎时间不懂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你对人还没有完全绝望。”一个对人类彻底失望的人,不可能去当救人性命的医生。
“你想凭著自己的一双手,尽量拯救世人的生命,这样热爱生命的人,对人至少还存有一丝的希望。”
其实他并不如自己想像的冷,他只是用冷酷无情的强硬外表,保护他那颗已伤痕累累的心。
他热爱生命?卓尚培迷茫了。
“当你成功地把一条生命救回来,你是不是有很大的满足感?当你看到病患家属们喜极而泣的神情,是不是也感到愉悦?”欧阳如琳给予指引。
卓尚培仔细回想,好像真如她所言,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去体认。
“你对人还没有绝望,你也还没失去人应有的感情,不然的话,你怎么会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