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诗心儿目光紧盯着月老,「还得着落在这老被打飞却略通法术的家伙身上。」
「什么意思?」连月老都开始好奇了。
不多时,诗心儿找着了屋中唯一尚称完整的桌子,由厨房里盛了一盆米来,桌上燃了三支线香,另外,还搁了件诗晓枫的贴身衣物在旁。
「我先说了……」月老有些不安地轻咳,「这寻人术我可是头一遭施用,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许再将我给打飞出去。」
郎焰漫不经心地点头,眼神紧盯着桌上的那盆米,看也没看那肿高了半边脸的月老。
香烟袅袅,月老闭眸念念有词,一请山神土地,二请过往神明,问着那在这儿卖豆腐的小姑娘,究竟是去了哪里。
念了再念,问了再问,好半天过去,米盆丝毫没有动静,就在三人同感失望之际,米粒突然起了骚动,它们缓缓滚动着,东滚西滚,直至排出了一个字才停止。
「童?」
什么意思,郎焰皱眉喃念,将困惑眼神投往了诗心儿。
诗心儿叹口气,双臂环胸,「其实原先我已隐约猜到了是他,只是不敢很确定,现在经由了神明指示,郎小子,你还看不出来是谁带走了你的心上人吗?」
乞圆
郎焰一路狂奔,路上还顺道再次击飞了月老一记,因为他就躲在门边偷听,在听见了一切之后,再度追来讨打。
「瞧!她已经忘了你,那你就干脆……」
他一拳飞去,月老朝向月儿飞去,月儿有个缺口,同他一般,正乞着圆满。
出手后郎焰就后悔了,后悔出手太重,无论如何这月老总是他和枫儿的媒人,等将来他们要拜天地时,还是需要着他的,这一拳可别将他送回广寒宫老家去。
搁下杂绪,郎焰继续狂奔,奔向后山的仙人岭。
他不会放弃的,他告诉自己,忘了也罢,不再动情也罢,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让她愿意再度接纳他。
就算是死后做了鬼,我也要回来找我的焰郎!
枫儿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么他为她抛权去位,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她真的忘了他,那他就要守着她,再也不要分离!
到了崖边后,郎焰低头觑了眼脚下那见不着底的噬人黑暗。
他想起了诗晓枫,轻轻叹息,要让一个不会武又胆子小的姑娘,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往下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调整好内息,郎焰捉高方才带出的一双长剑屏息跳下,一边翔落,一边尽可能留心着沿路突出的岩块,好方便之后背着诗晓枫爬上来时充当垫脚石用。
每当翔落一阵后,他便会运劲插剑入山壁停下,掏出火石检视周遭及下方的情形,确定了无虞后再继续,感觉像是经过了天长地久般,他终于来到谷底,虽然很小心,他还是跌了一记,幸好落下的地方堆积厚厚的落叶,为他减缓了些许落下时的强烈坠力。
谷底阗暗,恰在此时天上月娘稍移,一轮乞圆之月悬于山谷顶上,将谷底映得分明。
郎焰直起身,拍掉身上泥渍残叶,还没忘了整整发、理理仪容,因为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个已经不记得他了的诗晓枫,他要给她一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他站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能走出第一步。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用哪一句当开场白,好让她对他印象深刻。
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识。
当时的他蓬头垢面地睡在她家檐前三个月,她没嫌弃他,那是因为她中了蛊。
后来他找到了她,他的第一句话是--「他们都不告诉我,妳人在哪里……因为我饿了!」接着他就吻了她。
而现在,他真希望能够照本宣科再来一遍,但应该不行了吧,他叹口气,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他了,肯定是以一巴掌回应。
那么他到底该怎么说呢?
说……妳还记得我吗?我是妳的焰郎,是妳会往下跳的原因。
好蠢的话,他是想让她知道她曾为他牺牲多大吗?还什么往下跳的原因呢,真是够驴了,要不,称赞她吧!
说……最爱吃妳做的豆腐脑了,软绵绵、滑腻腻,就像妳的柔肤一般,惹人垂涎,让人想温存一世不起……
色鬼!他骂了自己。
要不就说……也许妳已经忘了我,但我有信心让妳想起!
妳的过去或许我来不及参与,但妳的未来却必须是我的!
好……肉麻!他都快吐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天哪!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对不住!借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小兔子?」一把柔软甜沁嗓音,陡然自他背后响起。
兔子?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去理一只兔子?
「没没没!走开走开!别在这儿妨碍我想事情!」他一手挥动一手掐额,想得头皮都快爆炸了,他到底该说什么好?该说什么好?
「没呀?」
甜沁软音夹着一声绵绵叹息,仔细点听,才能听见那隐含着的笑意。
「那我就不打扰你啰,你慢慢想,好好想,只是记得别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人家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郎焰傻眼了,换言之,刚才那些乱七八糟想着的话都被说了出来吗?怎么可以!他几乎想要杀人灭口了。
他转身怒瞪正想问个清楚,这一回身登时傻住,因为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至极、挂念至极的倩影,是枫儿!
一等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双瞳睁大,心跳加速,全身血液澎湃,狂潮满天。
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思念一个人思念到了这种地步。
更不知道可以在乍见一个人时,开心成了这种地步。
他的枫儿身披狐裘,披散着墨黑长发,清丽的五官在月光照映下更显娇美,至于那身狐裘,想必是叔公怕她在谷底冷坏了,所以扔给她的吧。
真没想到在这禁闭于谷底的日子,她居然可以过得这么好,她看来神采奕奕、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他,精神颓迷不振、胸口郁闷难解,为了思念她、为了寻找她,他的模样看来很是狼狈。
所以……他心伤地想,叔公没猜错,她根本就已经忘了他,所以才能够活得如此自在,如此无忧。
也许月老是真心想帮他的吧,奉劝世人哪,情爱是蛊,中蛊必亡?
他不作声,目光贪婪地盯在她身上,想将她娇甜俏丽的模样深刻在心底,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方才他的话她既然都已经听见了,如何回应就是她的问题了。
诗晓枫观着他,安静了好一阵子,最后她甜甜一笑,皱皱鼻子、歪了歪脖子。
「你继续想呀,我不会妨碍你的,至于我……」她笑着一步步后退,「该去找我的兔儿了。」
话说完,她转身就跑,他伸出手却没勇气去拦,直到他听见她边找边唤着的名。
「焰郎!焰郎!你在哪里?」
他再也受不了了,纵身飞起扑了过去,伸手拉住了她。
他瞇紧眸,神情极度不悦,「妳喊什么?」
「喊焰郎呀。」她神情极是无辜,双眸写满了清纯稚甜。
「焰郎是谁?」他满心着恼,她忘了他也就算了,还把该给他的称呼给了别人?
「不就是我的兔子吗?」
郎焰彻底被打败,要命!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别的畜生!
「不可以!」他霸气低吼,「妳的兔子不可以叫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