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立了志向,要当洛伯虎的妻子。
直至那日在大街上,七个女人一个男人面对面,知晓了自己并非他的唯一。
苏州城说大不大,可说小倒也不小,七个女子中甚至还有的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有曾经听过对方名字的,甚至还曾经交换过恋爱心得的,只是她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和对方的,是同一个。
在另外六个女人忙着用拳脚问候那个多情郎时,诗晓枫只会蹲在一旁埋头哭泣。
所有女孩子里,她是最胆小的那一个,除了会做豆腐,她唯一的本事,八成就是只会哭了。
如今回想起来,也难怪洛大哥要将她给拱手送人了,因为他肯定算准,以她这种性格,又怎能斗得过那些个火辣辣、娇艳艳、凶巴巴的对手?
就算真抢得过,早晚她也会死于非命、死于意外、死于醋桶、死于泪海……
「想什么?」
一把低沉嗓音由后传出,将诗晓枫唤醒。
她慌慌张张转身,霎时红云满面,是郎焰。
「嗯……在……想你。」
她说得结巴因为撒谎,但她知道天底下没有任何男人会希望听到他喜欢的女人跟他说,她正在想别的男人吧?
她虽然爱哭却还不笨,既然已成往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随风而逝。
「想我时会哭?」郎焰轻哼一声,却没再追究下去,只是伸掌将她脸上的泪渍抹了干净,「我欺负妳了吗?」
「没有。」她摇摇头,面现微笑。
「既然没有,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掉眼泪,否则……」他伸臂将她揽进怀里,将下颚枕在她的发顶,声音有些不自在,「我会心疼的。」
诗晓枫偎在他怀里,鼻头却悄悄地再度泛酸,但她答应了他不哭的,所以她忍住。
郎焰不是洛大哥,不是那种善于甜言蜜语的男人,他最常说的话都是些她听不懂的玄学禅理,要让他说出这种话其实并不容易,就算他会这么说纯粹是因为中了蛊也无所谓,至少,他的话让她真的感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能确定和他在一起,她不用去担心得和别的女子分享感情。
她抢不过人,也无意去抢,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守护着一片用爱打造的小小天地。
她想和眼前的男人一起打造,她确定。
诗晓枫沉浸在感动里半天没声音,末了是那转身环顾小屋的郎焰打破了安静。
「怎么会突然决定大兴土木的,原先那样不好吗?」
「是不好……」诗晓枫陪着郎焰将视线巡向小铺,眼儿含笑,「你不曾在里头住过,所以不知道里头下雨时可以泛舟,晴天时可以晒鱼干,夜里还有蛙声虫鸣。」
「这么惨?」
「还好啦,住久也惯了,只是我朋友要回苏州,他们不放心我,所以帮我重砌了这间小铺。」
「可是……」郎焰皱起眉,「妳一个弱女子独住于此总是不妥,要不,妳再上我那儿去当厨娘吧。」
「不要!」她用力摇头,「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你放心,洛大哥已经帮我在屋里安了锁,也和村口镖行订了合同,三不五时他们会派人过来我这里巡巡,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枫儿,妳宁可让什么镖行的来照顾妳,也不让我来做?」他的神情有些不开心了。
「不是不让……」她柔柔一笑,「而是没有必要,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妳不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过了。」她温柔微笑,笑容中却满是坚持。
他蹙眉睐她,其实明白她坚持的原因。
前阵子她就住在青城派里,直到他爹出殡,在那段期间里,他们都得十二万分的小心,就怕两人间的对视或是互动让人起了疑心,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尤其郎意童认识她,且知道他们那段中蛊渊源的,所以她更得小心。
整天若不是用黑灰抹脸,就是闪闪躲躲地还得压低嗓音。
他毕竟甫遭父丧,又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当上了掌门人的,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毁了他的未来,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话了。
所以她宁可选择在山脚下遥遥伴着他,而不是住在一块,她想得很多,且都是为着他设想。
「对了,郎掌门。」她突然感到好奇,「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有空出来?」
他贼贼窃笑,「相信我,青城门人接下来都会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过问他们的掌门在做什么,还有,我和妳说过别喊我掌门的,之前在山上在人前那么喊是没有办法,妳不会真想用这三个字喊我一辈子吧?」
「不喊郎掌门喊什么?」她一脸困惑,「郎焰吗?」
他摇摇头,笑得诡异,「我比较喜欢妳用倒过来念的方武。」
焰郎?!
诗晓枫红了脸,佯装听不懂,「不会。」
「不会?敢情诗姑娘不但祖传做的是豆腐生意,连脑袋里也都装着豆腐?」
「是呀是呀,就是这样的,难道不行?」
「行!当然行,反正我最爱吃的就是豆腐脑了,二话不说,开动!」
郎焰揉玩着她的发辫,她笑呵呵地闪躲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午后时分,山径无人,嬉嬉闹闹转到了树干后方,一个不小心,他又低下头吻她了。
吃豆腐是会上瘾的,他模模糊糊地想着。
青天底下,豆腐小铺招帘,迎风呵呵敞笑。
第八章
青城后山,仙人岭。
岭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都穿着青城袍服,在他们眼前,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手上甩动着一条约莫拇指般粗,富有弹性的牛筋藤蔓交缠的粗索,另一端缚缠于岭上一方巨岩之上。
「今儿个这一关叫做『仙人谪降』,考验的是你的胆试及应变能力。」
老人面色和善,踱近了崖边,伸出头往下瞧去。
哇!可真是云深不知处,谷深不见底呢!
老人开口高喊:「要掉下去啰!」
这一喊,空谷回声不绝,「要掉下去啰……要掉下去啰……要……」
「要摔成烂泥啰!」老人又再快乐大喊。
下一刻,「要摔成烂泥啰……要摔成烂泥啰……要……」阵阵回音就同那刮得人脸颊生疼的崖上恶风一样,叫人想不恐惧也难。
老人轻咳一声,硬生生吞下得意的恶笑。
「成了,试验完毕,待会就请想过关的人过来我这里,自个儿将绳索绑在腰际,面对崖底站奸,闭上眼睛,然后由我这主考官由背后一脚踹下,先说好啰,不许运功、不许回手、不许施劲,要把自个儿当成是压根不会武的普通人,要不我就扣分。」
闻言,人人脸色变得古怪,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腿软。
放弃了吧,耳语四起,别副掌门还没当上先当了枉死鬼。
「执法长老,这样会不会太严苛了点?这……这不等于是在跳崖自尽?」
「错错错!」
郎意童对于自己所设计出来的关卡,十足满意。
「自尽是自个儿跳的意思,时间自己掐准,但这『仙人谪降』却得由我来裁定,被踹之人将防不胜防、备无从备,连后悔畏缩的时间都没有,直至腰上绳索赫然拉紧,煞停落势,再将人悬荡于山壁纵谷之间,享受极速快感,享受山风击身,享受要死不死的恐惧……」
愈说愈兴奋,愈说愈快乐,郎意童在一对对瞠大了的骇然瞳子里看见自己恶鬼似的笑容,停下声音再咳了咳,好半天才总算能够换回一张慈笑和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