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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能扪心自问从未愧对任何一人吗?”姜鼎舟一派自若地反问。

  若是五年前,申叔华肯定会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可是经历过这些日子的大风大浪,他再也无法昧着良心自欺欺人,可他也不想不战而降。

  “若是有人想找我讨回公道,我自是不会退缩。”

  闻言,吕慕星用力地自鼻腔大哼了一声,但是申叔华听而不闻地不予理会,这个恶丫头自有姜鼎舟去治,别与她一般见识便是。

  此次回府他可是积了满腔怒火,非得悉数倾巢而出,方能消心头之恨。

  旁人自是无法体会其中甘苦,因为被人在脑门上狠狠敲下一计闷棍,被剥光衣物,再用麻布袋套住塞入陶瓮,就这么给丢入茫茫大海,奄奄一息地在海中载浮载沉,差一点被海龙王招去当女婿。

  当然,更不用说因姜鼎舟他们救了他一命之后,接踵而至的灾难与辛劳,非三言两语可道尽。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要那个女人知道,她的娘家有权有势没错,但世上还是有是非公道,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横行霸道。

  姜鼎舟折扇轻摆,摇头叹息。申叔华终究是天真的富家子弟,不知人间险恶。他已经开导他不下百次,但是他却仍旧一意孤行。

  在申叔华的分析之下,平芯红成了居心叵测的蛇蝎美人,目的在于觊觎申家的产业,并与她的父兄策动了绑架他的行动。否则为何正巧在她产生怀孕症状的隔日便有歹徒动手,这也未免太可疑。

  但倘若事实真相并非如申叔华所猜测,躲在幕后的黑手另有其人,那么他不仅是再次将自己推入险境,相对的也让申府中相关人员涉险。

  但是他那个顽固的脑袋想不了那么多,早已被复仇的意念所蒙蔽。

  前院里嘈杂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纷乱中根本无法得知事情的梗概。但对大厅里的人而言,这便是好戏开锣的序幕。

  所有人依据被分配到的角色整顿心情,准备在申府引起轩然大波。

  * * *

  春妈妈虽然尽力说明,但是平芯红在踏入大厅时,仍不免被吓了一大跳。

  尽管相处的时间只手可数,她绝不会错认自己丈夫的长相,就像前几个冒牌货,她一眼便可以看穿一样。

  岁月真是厚待申叔华,五年的分离不见他苍老憔悴,相反地,他甚至较新婚后更加的意气风发。当年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掳获女人芳心,当然也包括她的;而今他的风采只怕会让他过去的红粉知己踩平申府门槛,只要他申三少回家的消息一流传出去,那种情况是可预期的。

  她知道该分些注意力到其它的客人身上,可光是他的出现就独占了她的思绪,令她无暇他顾。

  自平芯红一进门,四双眼睛便齐聚在她的身上,各自在心里评鉴她是否合乎申叔华的描述。

  许是被他的述说影响而有先入为主的看法,令人不由自主地认为她或许有着无盐之貌,不意却是一名貌美的女子。

  当然,与烟花女子相较,不若是与星月争辉;但是她比艳丽绝伦的风尘女子,多了几分令人放松、可以自然面对,不需虚与委蛇的亲切。

  不过虽然相由心生,却也不可否认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皆在等待她的评断,到底她会如何看待这种情况。

  “春妈妈。”好一会儿后,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她终于微启樱唇轻声唤道。

  “是。”么春妈妈紧张地靠近。

  一旁等待的仆役屏息以待最后的结果。

  “请少爷去向老爷、夫人请安。备妥西跨院的‘柏居’、‘竹苑’留客,夫人想亲自向客人讨教细节。”

  语毕,平芯红压抑住慌乱纷扰的思绪,转身便要离去。

  吕慕星却不肯轻易就此放过。“少夫人何以如此确定这男人是你丈夫?适才连自称看着申家少爷长大的妇人都无法一口咬定他是你丈夫,试问你是如何判断的,凭借何种证据?”

  平芯红的唇角绽放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的确,她也想问问自己为何会如此肯定。

  “我只能说即使他化成了灰我都认得,至于何凭何据那只有天知道。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她话中的苦涩几乎令吕慕星反胃,难以理解她的心情为何会如此低落。难道平芯红真是幕后黑手?但也说不通呀,方才她只要大叫送客,一切便可维持原状,任他们说破了嘴,可谁会相信陌生人的话。

  重重的疑惑困扰着吕慕星,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

  但是姜鼎舟尊重申叔华的作法,不想因她的多舌而坏事,连忙不着痕迹地接话:“既然少夫人如此肯定这位仁兄真是申家少爷,那咱们就叨扰府上数日,直到老夫人确认了他的身份。”

  “不。”平芯红摆出了在商行时的一贯笑容。“请各位在府中作客,一是感谢各位送人回来;二是希望各位能填补这五年来的空白,好让家人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信各位能谅解。若是不会耽搁到你们的行程,希望你们能稍作停留,好让敝府略尽地主之谊。”

  她的挽留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还以为必须靠申叔华耍赖方能住下,这上天送来的好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姜鼎舟代表众人应允。

  “慢着。”一直呆立在一旁像木头人似的主角终于醒来。“你真的肯定我就是你的丈夫?”

  在计划中他得抱持怀疑的态度,毕竟他是对过往一无所知的失忆者。

  望入申叔华晶亮乌黑的眼眸,平芯红看出其中与过去一样漾着嫌恶和憎恨的情绪,无论失忆与否,他真是打从心里讨厌她的存在。

  “我说过了,若要问我理由,只有天知、地知与我知,你接受也好,无法接受也罢,这是既定事实,改变不了的。”

  两人的眼神似乎相互抗争。

  换成五年前,一定是平芯红率先投降移开视线。但是眼前的她已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这些年来的历练磨硬了她的骨气,与他来上一回意气之争难不倒她。

  两人暗地里的较劲让春妈妈打断。既然确定了少爷的身份,自然没有拖延之理。她招呼几名家丁照着少奶奶的吩咐行事,她则拉过申叔华的手直往主屋里钻。天晓得夫人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少,不知烧了多少香向老天爷祷告,这才终于有了奇迹出现。

  得知少爷回来了,或许老爷的病情也会有起色。

  一屋子的婢仆霎时忙翻,每个人顿时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这其中最为镇定的非平芯红莫属。犹如身处在暴风眼中,她不为周遭的混乱所动,冷静地朝厅门前进,招来一个小厮附耳说了些话,距离太远令人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想必非常人所能理解,小厮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平芯红凝重的神色表示了她的决心,小厮不敢再有异议,安静地离去。

  申叔华想撕破脸质问她的举动,却为簇拥在他身旁的男女阻挠,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大厅。

  他朝姜鼎舟暗使个眼色,往平芯红的方向示意。姜鼎舟几不可察地颔首响应,他方能放下心来,准备专心做个孝子。

  * * *

  申叔华几乎不敢相信,躺在卧榻上的人会是他一向精神镢铄的父亲,在他身旁的母亲也已白发苍苍、老态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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