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死亡的阴影攫住了他。
不同于数年前的顾筱玫,她的死,对他来说是愧疚,但已经没了爱。而这次呢?对于舒晴的死,他的心应该算是完全的碎裂了。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欺瞒自己,他是爱她、在乎她的,就算过去她曾是他的胖小妹,但再一次见到她时,她早已不是。
他不要她只是妹妹,也感受到两人之间鼓动奔腾的爱意,但他却恐于接受、害怕正视、不断拒绝逃避。
然而,他的逃避有用吗?事实证明不然。
他再一次的害死了一个深爱他的女人,而且这一次的这个女人也是他所爱,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结果,往后还要用多少时光才能淡忘掉这段回忆。
他走近,站在尸体的旁边,伸出颤抖的手。
再也忍受不住,泪水溢出了他的瞳眸,流淌在俊逸深镌的脸庞。
他以颤抖的指挟起覆盖着尸骸的白布的一角,心跳随着渐掀的动作猛烈激荡,迅速下沉,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喘不过气来时,白布下突然伸来一手,抓住他的。
「喂,抓到你了!」阎罗笑着,由白布下弹身而起,坐在置尸台上,绽着一口白牙,笑得异常灿烂。
禹钧尧被他吓了一大跳,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沉。
「你在搞什么鬼?」他额冒青筋的瞪着他,脑中灵光一闪,剎那间全明白了。
是这个该死的混蛋搞的鬼,包括车祸、新闻媒体、警员、到医院的工作人员,全都配合着这个混蛋,一同来恶整他!
「喂喂喂,我是出于一片好心,看在我们多年情谊一场,绞尽脑汁的在帮你。」跳下置尸台,阎罗抬腿踢踢躺在另一边的阿飞。
下一秒,阿飞弹身坐起,赶紧由置尸台上跳下,连忙拍拂着全身,恨透了这种触楣头的感觉。
「你绞尽脑汁在帮我?我看你是想尽法子在整我!」禹钧尧简直要气炸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喂,放轻松点嘛!」阎罗摇头讪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勾肩搭背了起来。
禹钧尧气得连忙挥开他的手,拒绝他贴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生气的模样,阎罗耸肩一叹。「你不觉得我们老是处于挨揍的地位吗?」他指整个案件的始末。
虽然气愤他玩笑开得太过火,但禹钧尧却不得不承认地点头。
「所以,这次我只是顺水推舟。」阎罗对着他眨眨眼。
禹钧尧知道了他的用意,但脑中闪过的是另一事。「你是说……这次的车祸是真的?」
他还以为、还以为……那么,舒情呢?她是不是安好?
「禹先生,对不起,是真的。」阿飞抢先帮老板回答。
禹钧尧的眸光转向他,又拉回阎罗的脸上。「那、那……」
谁都可以看出他的紧张,他想问舒晴是否安好?
阎罗咧嘴笑笑,了然于心地走过来,又搭上他的肩。「放心吧!舒小姐人很好,有她的好友和紫萝陪着她。」
「谁、谁、谁说我要问你这些?」禹钧尧的表情显出不自然。
阎罗抬起勾着他肩部的一手,转而在他的胸口垂了一记。
「喂,承认喜欢一个女人并不可耻,只要那个女人是值得我们爱的。」他俯身在他的耳边说。
禹钧尧浑身一僵,一对锐利眸子死命瞪着他。
阎罗不在意地继续展现一口白牙。「现在你该明白,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禹钧尧更用力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没人告诉你,你的眼神就可以杀人了吗?」阎罗坏坏地笑着,一手搥上了他的肩。「现在我们可以来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画。」
禹钧尧还是抿紧薄唇,气愤地瞪着他。
不过,就如他所说,或许他还真该感谢他,至少他真的是绞尽了脑汁,在帮他解开心结。
「算了,说说你的想法。」叹了口气,他搥了阎罗的胸口一记。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了然彼此的心思,至于另一个──
阿飞直觉得脑门发麻,浑身不自在。「老板,我们真的要在这个地方谈吗?能不能考虑一下换个场所?」
这里是太平间呀!一想到就毛骨悚然,谁还有心情在这个地方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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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徐徐地吹,入夜之后的禹家大宅没了白天的生气,多了分诡谲的阴森。
浓浓的雾像布幕般的罩下,覆盖着整栋冷清的巴洛克式建筑,让一切看来迷蒙难辨,不管是车道、主屋、花圃、玻璃花房,还是主屋后的那一片树林。
白天里连着的两个事件,让屋里的气氛就如屋外的浓雾一样低迷,入夜后,为怕惹事,大宅里的仆人们无不人人自危,没事早早回房就寝。
一盏小光,看似流萤,飘呀飘的由主屋的一角,飘过廊道,转过小径,进入花园,绕出花房,一路的飘到林荫深处。
最后,终于在隆起的土壑上停了下来。
光线倏地暗下,浓雾中隐约可见一抹身影,缥缥缈缈、纤纤弱弱,是个女子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妳忘了今晚的约定!」树荫后走出一个男子,男子理着小平头,颚下蓄着一撮胡须。
他正是杜可斌,巧合的,也是当年放舒晴鸽子的男孩。
女人转过脸来,以极痴情的眸光睇着他。「我怎可能不来呢?只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个姓舒的女人是真的该死,但是,阿梅婶就……」
「就怎样?」杜可斌板起了脸孔,半嘲讽地笑看着她。「就不该死吗?」
「我……」女子低下头来看着双手。
她没杀她,就算再丧心病狂,她也不可能动手去杀阿梅婶。
然而阿梅婶确确实实是为她而死,也许她发觉了她的身分,为了帮她隐瞒,也为赎罪,所以她才自杀。
「别忘了妳的双手早已染满了血迹,就算多扛上阿梅婶一条命,又算得什么?」杜可斌提醒她。
「但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女子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抬起头,神情气愤难当。「禹钧尧还不是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习性不改。」
她扮鬼、下药都赶不走那个姓舒的女人,最后她还是跟禹钧尧牵扯在一块,逼得她不得不在车上动手脚。
还有,那个叫紫萝的也一样,跟禹钧尧的关系同样暧昧不明,真气那天的盆栽怎没将她给砸死。
「妳说得也对。」杜可斌勾唇笑着,朝着她勾勾手指。
女子挪动脚步,朝他走近,近到几乎来到他的面前,他突然伸手将人给揽入怀中,低头猛烈的吻上她。
女子没有挣扎,倚在他的怀中,迎合着他的予取予求。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手,放开了她。「我替妳想到了一个法子,想不想听听?」
他的一指轻轻的勾划着她的脸蛋,温柔似水,更似柔声催眠。
「什么方法?」女子也不想一辈子守在这座大宅里,最近,她已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初衷。
有必要吗?为了一个承诺,她就得浪费掉她一生的时间和幸福吗?
「杀了禹钧尧。」杜可斌云淡风轻的说,彷佛说的不是杀人,而是踩死一只蚂蚁。
「不、不能。」女子摇头,大惊失色。
「为什么不行?」他逼近,以手掐紧她的下颚,挑起。
与他对视着,女子的眼中闪过惶恐。「我答应过的,我答应过姊姊要帮她守护着她最爱的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