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决定性的这一战来了。中国大陆最大的制造商现在点名了要在义海与大财团杨氏企业两者当中择一。杨氏虽然资金雄厚,但在玩具行销上却还是新手,之前代理的玩具还出过一点小问题;义海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资金,但声誉上却比杨氏好得多。
「杨氏?」又是杨氏!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杨氏竟会那么不择手段。杨兆明,你够狠……
「没关系,你们放胆去谈吧,资金方面没有问题,我会想办法。」
「你怎么想办法?」宇琛看着楚生。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强和固执。「你不会又要拿自己的钱来垫吧?」
「钱再赚就有。可是我绝对不会让杨氏称心如意。」他坚定地看着宇琛,眼神中带有那么点不甘心。
宇琛摇摇头。其实这间半大不小的公司真的是困住了他;楚生是玩股票的高手,他可以用股票替义海弄到更多的资金。
可是……这样不行啊,早晚洞会愈来愈大,怎么补得了!所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根本不会有人想做。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宇琛说。老实说,要是他,他才不会那样苦苦地守着一间公司。
「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他其实并不傻,只是,还没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这间公司有伟杰一半的心血。」他想起伟杰。其实,必要的时候,他会放手,然后把资金还给钟叔或嘉慧。
宇琛看着他。这一年来,多跟他相处一点,就更发现楚生真的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要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不会死守在这里不放。
他常想,要是楚生也是个大资本家,有雄厚的资本做后盾,应该早就是人中之龙了吧?不过,他也的确是啊。
虽然楚生很不愿意承认,不过他是真的很像他父亲……
敲门声响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出现在门边。「喂,中午喽!」嘉慧巧笑倩兮地站在门口。
「怎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宇琛问。
「我怎么可能当你们的电灯泡。」他略略收起严肃的神情,脸上稍微有了笑意。
嘉慧跟宇琛的感情持续加温中,两人也有打算要结婚,只是一来钟道成知道宇琛的事情之后,对于伟杰的死仍然很介意,甚至以回美国来做为对嘉慧和宇琛的抗议;二来,嘉慧仍对明明和楚生感到内疚,所以除非楚生把明明找回来,不然的话,她跟宇琛也不敢结婚。
「怎么会呢?」嘉慧还是笑着。
「把我们说得好像有异性没人性,原来我们在你眼中那么不值。」宇琛拉过嘉慧的手。
嘉慧和宇琛是很登对的恋人,更重要的,在他们的脸上,他看到一种只属于彼此的光采。
他不搭腔,看着这两人--这是明明当年叫嘉慧逃婚,一手撮合的好姻缘。幸好他跟嘉慧当年没结成婚,不然的话,嘉慧就不会那么幸福了。
已经一年了,她就这样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一年,没有任何音讯……
「走不走啊?你不吃饭的吗?」老实说,她发现,自从明明离开后,楚生的改变其实不大,但是若细心一点去感觉,就会发现他变得沉默多了。
楚生摇摇头。「我还不饿,妳帮我买点东西喝吧。」
「喂,光喝饮料就会饱啊?」宇琛也有点看不下去,而且这个男人这一年来还染上喝垃圾饮料的坏习惯。石榴绿?天哪!他以为这种东西只有学生才爱喝。
「帮你带个便当啦!好不好?」嘉慧想了个折衷的方法。
楚生笑了笑,点点头。
小情侣一前一后,手拉着手甜蜜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突然变得好安静,楚生坐在椅子上,闭上眼,一袭身影无来由的又浮上他心头。
一开始以为自己会忘了她的,毕竟两人没有所谓的开始,当然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结束。母亲和伟杰死去的伤痛他都能从记忆中渐渐淡去,还有什么伤痛能难得倒他?
只是,他失算了,原来生离有时候比死别更令人难受。他想着她,每当他独处时就会想起她,想起她总是搞不清楚状况,想起她总是一副看似精明却又傻乎乎的模样,想起她拎着饮料的小动作,想起她工作时老爱恍神的坏习惯……
他站起身。办公室的人全走光了,他缓缓步出办公室外面。
她的位子,至今仍空着,即使这一年来陆续有新人进来,但他就是不习惯别人坐在她的位子上;之前有人想换,还让他想尽了办法保留这个位子。
他下意识地掏出皮夹,一张信纸被折得四四方方地,他打开信纸,看着信纸上属于她的字迹。
如果死的是我,他会不会像失去伟杰那样难过?
如果死的是我,是不是我就可以在他心中占有那么一点点位置?每当我的忌日来临,他会想起,有一个朋友曾经在今天过世了。
如果死的是我,是不是所有人的故事还是继续着?没有了我,究竟有谁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经意地想起我?
如果死的是我……可我终究没有消失,我仍然活着,以一种被牢牢禁锢的姿态。
我多情愿那一枪射中的是我。
这张字条想必就是明明那次闹出乌龙自杀时没写完的东西吧。这是嘉慧在明明的房间里找到的。明明走之前,半点讯息都没留给他,嘉慧知道他很在乎明明,于是把这张纸条送给他保管。
他看着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些话的,只是每个字句,都像写进他心里去似的,深深地刻印着。这才知道,原来她很早很早之前就对他有好感了:原来她跟伟杰其实只是好朋友,是他们这些人老把她当成伟杰的未亡人:原来其实不是她想走,是他放走了她,原来……
原来……她走了之后,他的故事,竟然也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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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L.A.
凉凉的秋夜,雨不知怎地竟愈下愈大。湿冷的天气,没有人会想出门。
偌大的别墅门外,小小而不起眼的身躯撑着伞,站在门口。
一个年约六十岁,像是管家的男人撑着伞出来了。
「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晚?」海伯是香港人,说话还带点广东腔,他慈祥地笑着,然后开了大门。
「今天我下班得比较晚。」明明微微一笑。海伯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他也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海伯六十五岁了,耳朵不大好。
「喔。」海伯替她提过了手上的保温盒。「别淋湿啦,老爷会心疼的。」
「他会心疼我?」明明咕哝一声,然后又看看海伯,海伯像没听到似地,继续往别墅内走去。
一进别墅内,一股暖意立刻向她袭来,海伯连忙递上毛巾给明明,要她擦擦。
她接过毛巾,一阵咳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然后,是一阵怒吼:
「阿海!阿海!你又死哪去了?!」一个苍老却仍有力的声音传来。
明明叹了口气,拍拍海伯,比了比楼上。海伯一看,连忙赶上了楼。
这样下去不行。明明想,万一哪天这两个老的怎么了,怕是死了好几天都没人知道。
折腾了好一会,海伯终于抱着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下楼。老人的头发全白了,但一双眼却睁得像铜铃般那么大。下楼之后,他坐在轮椅上,瞪着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