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爸爸说的没错!妳喜欢楚生对不对?!所以妳是故意的!」她愈哭愈大声,到最后几乎是用喊的:「我对妳不好吗?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嘉慧……」面对她情绪化的言语,明明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而且……她说中了她的心事不是吗?
她的确……的确是喜欢楚生啊!在嘉慧的指控下,她突然强烈的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喜欢他。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突来的发现。
「妳明知道我从小就想嫁给楚生,这是我的梦想……」嘉慧已经泣不成声了。「妳竟然叫我逃婚……呜……」她将脸埋进臂弯里,继续狠狠地哭。
明明坐在一旁,心里像打翻了调味料罐般,五味杂陈。她该高兴吗?自己毁了楚生跟嘉慧的婚礼,老实说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只觉得自己又闯祸了。
她叹了口气。她的心也很乱,加上现在人又在完全陌生的外国,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果然,她真是扫把星,而且还专坏钟家人的事……
她并不怪嘉慧,她明白她的心情。她不是不了解嘉慧对这场婚礼的期待有多高,所以她明白那种期望之后的落空,以及因为意外而来到异国,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我……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回台湾。」她想,现在或许让嘉慧一个人静一下也好。她没说什么,也没辩驳什么,只是把食物放在嘉慧的身边,然后一个人下楼去打电话。她们两个一声不响地跑到这里来,台湾那边的人一定担心死了。
东埔寨在历经了几十年的共党恐怖统治后,近几年来才逐渐回复安定。这里除了东埔寨当地的语言外,由于与中国接边,所以华语跟潮洲话在当地也勉强可以沟通。明明跟饭店人员问了问,才知道国际电话要怎么打,这一折腾,半小时就过去了。
拨通了电话,一个既遥远又靠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喂?喂?」明明听着话筒里那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明明,是妳吗?」
在听见殷楚生声音的那一刻,她好想哭,好想不管任何事,立即飞奔到他的怀里,好好地哭。
「是啊,」明明拭去了眼中的泪。「是我……」
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殷楚生闭上了眼,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放下。「妳们……妳们现在在哪里?」天知道!为了等她这通电话,他今天没一刻合过眼。
「我们在东埔寨金边的一家旅馆。」明明说,「现在没事,大概两天后就可以回去了。」
「妳听着,我会过去那里。妳乖乖待在那边别乱跑,知道吗?」东埔寨距离台湾不算远,三、四个钟头大概就可以到了。柬埔寨虽然不是什么高度危险的国家,但治安并不是很好,两个女孩子什么都没带地就跑到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真的很放不下心。
「嗯……」听到他说要过来,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流。
「明明……」她哭了吗?殷楚生的心紧了一下,她是不是吓坏了?「妳等我!」他几乎快等不及班机的时间,想立刻飞到她身边。
「嗯……」明明点点头,该挂电话了,楚生马上就要过来了啊。
然后,殷楚生切了电话,明明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竟还舍不得挂。
擦了擦眼泪,她要自己不能哭,要赶快去告诉嘉慧,楚生会过来;她想,那样嘉慧应该会平静点的。
飞奔到楼上,开了房门,只见房间里竟空无一人!
突然,有个男人拍拍她的肩,叽哩咕噜地跟她说了一长串话,她听得不是很明白。
「妳的朋友走了。」怪腔怪调的华语加上手势,天哪!最后这一句她听懂了。
嘉慧会去哪?她立刻追出旅馆门口,却哪里还有嘉慧的身影!
不管了,她要去找嘉慧……
注一:「今朝有酒今朝醉」出自唐朝罗隐的〈自遣〉: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六章
四个小时后,殷楚生终于到达柬埔寨的金边。
在这几个钟头内,各种情绪反复在心头翻腾着。老实说,对于嘉慧跟明明,他气她们的胡闹,竟然无缘无故上演了这场失踪记,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国外,搞得所有的人鸡飞狗跳,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
他又急又担心,急到一个程度而又无能为力时就觉得生气,可是想到明明之前在电话里那种彷徨又无助的声音,他又开始担心她。
相对的,对于自己的婚事被耽搁,他却又有一种……一种觉得如释重负的感觉。总之,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时也厘不清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下了飞机,他立刻赶到明明告诉他的旅馆。一进旅馆,他立刻打听明明的下落。
然而服务人员却说,她从中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没回来?殷楚生又气又急,不是说好了在旅馆等他的吗?现在天都黑了,这个死丫头又跑去哪里了?
突然,几个看起来像是当地警察模样的人走来,用柬埔寨语向旅馆的人问了几个问题,旅馆的人拿出一本像是登记住宿的名册指给警察看,又指了指殷楚生。
警察看了看他,然后用不很标准的华语问:「你是来找一个华人女孩的吗?」
殷楚生点点头,一颗心上上下下的。是不是明明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看他是华人,又好像有点钱,竟然一开口就跟他要钱,才愿意带他去找人。殷楚生无奈,只好给钱,他只想赶快把她们带回来。
坐上车,车子离开金边市,往郊外驶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窗外的景象也愈来愈荒凉;殷楚生的眉则是愈锁愈深。不是叫她们不要乱跑吗?他的心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万一明明出事了怎么办?万一……
他不敢往不想,但可怕的影像不断在他脑中浮现,让他坐立难安,只能不耐烦地要警察开快一点。
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他在一个乡下的警察局门口停了下来。由门口站着一个警察来看,他大致可以肯定这是警局而不是民居。
一进去,一个中年警察坐在那吃饭,另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中年警察的对面。
明明头发散乱,两眼无神,脸色有点苍白,全身满是泥泞……她看见了殷楚生,本想上前,却因为被警察铐上手铐而动弹不得。
殷楚生看到她,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但是看她全身满是泥泞,心头火又浮了上来。不是千叮咛万交代要她待在旅馆里等他来?结果呢?她可知道他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妳究竟搞什么鬼?!」他好想把这个女人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妳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嘉慧呢?」
明明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她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启口。
「她……她不见了……」她吶吶地说着。
「不见了?!妳竟然把她给搞丢了?!」他向她吼。
「我……」她好难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累,连哭都哭不出来……
警察拍了拍殷楚生,示意他办手续。殷楚生冷着一张脸,跟着警察去另一边办手续。透过另一个警察的翻译,他才知道,原来明明坐上计程车要去找人,由于语言不通又没钱,司机也没把她送回旅馆,明明以为计程车司机要对她做什么,吓得跳车,整个人跌到泥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