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忖道眼前这名女子大概是与家人逃难,结果不小心失散而落入贼人之手,所幸巧遇她和郑远祈经过才获救。她心想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孤身独行委实危险,不如安排她有个落脚之处再离开也不迟。
哭得楚楚可怜的落难女子没有回答白玉瑕关切的询问,却佯跌进面无表情的郑远祈怀中,一副受尽委屈模样!
白玉瑕将落难女子的行为尽收眼底,自是明白世俗女子乍见卓尔不凡的救命恩人那益发我见犹怜的心态。
她注意到郑远祈严峻的目光和推开那名女子的动作,不知何故,她心里竟泛起一道暖流。想起那名落难女子既已不需要她的帮助,旋身正欲离去,手臂却猛然地被强而有力的手掌攫住。
“你想去哪里?救人救到一半似乎不是你的原则。”郑远祈若有深意地注视着她嘲讽意味浓厚的嘴角。
“看来她需要的是你,不是我。”她暗指他以救命恩人的身分纠缠她,让她逃脱不得,眼前就有一名女子正心甘情愿等他纠缠!“我想她正好可以让你转移目标!”
“什么转移目标?你倒给我说清楚!”郑远祈动气了。攫住她手臂的大掌自然紧收,他未觉自己握疼了她。
“意思就是我要离开了!这位姑娘需要你的帮助,刚好,我可以向你告辞,就此分道扬镳,互不相干。”忍住手臂的疼痛,她咬牙切齿地说。
突然,郑远祈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可以当你这是在吃醋吗?”他坏坏地笑着。见她正要反驳,又轻声低语:“如果你离开,我马上撇下这姑娘不管,信不信由你,总之我说到做到,人是因为当初你想救,我才帮忙救,既然你不管她,我也不想管!”
“修道之人竟口出此言,你羞不羞!”白玉瑕低声怒斥。
“为你,纵使被良知鞭笞也值得!”他语调中尽是笑意。
“你这是在调戏我?”她眯起双眼,声音发狠。
“不敢!”郑远祈回她。
白玉瑕回身看了那名止住了哭泣却愣愣地望着他们低声交谈的青衫女子,甩开郑远祈已放松的钳制,她走过去,耐着性子询问:
“姑娘,你还好吧?”
梨花带泪的脸庞仍未转向她,光迳自盯在郑远祈身上。
“我想……我应该没事了。”这话仿佛是对郑远祈说,而不是对她说。即使问话的人是她!
白玉瑕忍下心中的不耐,但向来严肃的表情却自然而然的冷凝。但她声音仍然温煦:
“姑娘,请问如何称呼?为何会落难于此?”
因为这个问题,让白玉瑕得到了对方的正视目光。好不容易呀!
“我叫颜如玉,洛阳人氏,随父亲逃离洛阳城躲避战乱,却遭逢饥民抢劫财物,因而和家人失散,流落至此,若不是两位方才出手相救,恐怕——”我见犹怜姿态的青衫女子颤着身子欠身:“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这些俗套就免了。”白玉瑕轻摆手,又问:“如玉姑娘,你有可投靠的亲人吗?”
“我原本就是和父亲要投靠杭州的叔父,但现在——”颜如玉有些期待地望着白玉瑕面无表情的脸。
白玉瑕回身睐了郑远祈一眼,淡然:“我想,我们正巧要往江南东道而行。”
郑远祈明白她的心思,不置可否的颔首。
“你们愿意送我至杭州?”颜如玉脸上顿时有了光采:“到了杭州,我一定要求父亲好好酬谢两位——”
“这倒是不必了。”白玉瑕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如玉姑娘,方才你受了惊,我想不妨就先找间客栈落脚,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动身起程,你早些抵达杭州,省得家人挂心担忧你的下落及安危!”白玉瑕不容置喙地下了决定,不苟言笑的神情显得严厉更甚。她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清楚身后的两人随之跟进。
郑远祈望着白玉瑕挺直的背影,眸中有一抹激赏的光芒。她的坚强、固执、善良和勇气,一直都教他心折不已,但——她何时才肯卸下心防与他共织爱恋呢?
郑远祈尾随在白玉瑕身后,他的心思虽集中在她身上,却没有忽略身旁颜如玉那爱慕不舍的眼光。这种目光早在千年之前,他就习惯这种目光的牵绊,当然在千年之后,他没道理不解这欲语还休的注视所代表的意味,如同住昔——不予理会!这是他自始至终的作法。
目前,进驻白玉瑕冰封的心灵,才是他最热切的渴望……
白玉瑕一行人朝东南方而行,由于颜如玉不堪颠簸,为了配合她,三人抵达蔡州时,竟费时半个月之久。不过,白玉瑕和郑远祈虽然都是一贯的严肃俐落,对颜如玉娇滴滴的举止,倒无不耐的神色,两人反利用这缓慢的脚程,一个欣赏沿途风光,怡然自得;一个不是偶尔助兴调侃几句,就是献殷勤却惨遭闭门羹,仍一副乐在其中的玩味模样。而颜如玉望着冷冰冰的绝艳女子,虽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却忍不椎妒起白玉瑕,卓然伟岸的郑远祈似乎只对白玉瑕露出娴雅的温柔,对方明显的不屑一顾,让她这个企图吸引郑远祈注意却始终无法成功的人又妒又羡,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颜如玉自认比白玉瑕貌美年轻又未染风霜,她不明白郑远祈钟情于白玉瑕的原因。
白玉瑕又冷又傲,艳丽绝伦却无丝毫的温柔可言,严重地缺乏女性娇柔之气,说好听一点,就是十足十的美丽男人婆——虽美,却不可爱!反观自己,拥有清新却又撩人的媚态,加上年纪又轻,充满了女人味,不似白玉瑕说话冷言冷语、神情淡漠倨傲,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样。她不相信,有哪个男人能长久忍受此种个性的女人,耐心早晚会用尽的!颜如玉坐在马上如是想。
“白姑娘,能够停下来歇歇吗?”颜如玉无法习惯长期坐在马背上,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快散掉了似的腰酸背痛,她忍不住开口要求,想起自己的千金之躯,不禁满腹委屈,内心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一览无遗。
白玉瑕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和郑远祈很有默契地同时勒马停住。两人早已看出她的心思,叫停其实见怪不怪!
愈往南方走去,就愈感气候的温暖宜人,白玉瑕行走江湖多年,早已习惯旅途的颠簸,所以并不引以为苦,但她知道似颜如玉这般娇生惯养的女子是不习惯受奔波劳苦的,关心萍水相逢的人不符合她的个性,她以她的方式体谅颜如玉的处境与感受,看似不着痕迹。若非了解白玉瑕性情的人是不会明白她的用心,自然也省去了她最排斥的感激与谢意,并真误以为她的不苟言笑即是不近人情!
郑远祈却尽收眼底。
三人均下了马,各自踱开休息片刻。郑远祈紧跟在白玉瑕身后,语气中充满笑意:
“你呀!真是倔得教人心疼。”
白玉瑕闻言旋过身,口气不善,大有撵走他的意味:“我的事你少管!”
“那怎么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不分彼此的!”再一次,他又开始施展他迫人的缠功。
白玉瑕表面冷笑以对,但实则被他扰得心绪大乱,掀起异样情愫。
“我让你困惑,对不对?”郑远祈不知何时已靠近她身,在她耳边似笑非笑的低语,问句无限挑情和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