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黯然的叹了口气。台北的家人令她舍不得,可她也舍不下婆婆,到底要怎么做,事情才能两全其美呢?
她飞快的甩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个。
走到菜园旁,她弯身拿起地上的木杓与水桶,然后走至水渠边舀了满满的一桶水,开始沿着菜田浇起水来。
她俏皮的搓了搓鼻子,再次绽放笑容。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东晋·陶渊明
古代诗人所说的田园生活也不过就如此吧!
浇完水后,她开始认真的除起草来。在这里住了好一段间,婆婆总是不准她做这做那的,生怕会碰坏她似的。
佟织谦笑了笑,其实她才没有那么娇弱呢!要不是因为——
一思及自己何以到此的原因,她的笑容瞬间自脸上隐去。
当初她一心只想着逃离那群人的追捕,不经思考就编出养病这个谎言,现在想想,她才发现自己实在不应该欺骗婆婆。
婆婆是那么样的疼她、惜她,一心认为她身体真的有病,所以什么也舍不得让她做,然而事实呢?她根本什么病也没有。
她顿时愧疚万分的咬着下唇。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骗婆婆的,要不是情势所逼,要不是万不得已,她根本不会出此下策。
佟织谦缓缓的仰起头望着天空炽热的太阳,再次感叹自己的不幸。
她不过是出国玩了一趟呀!
抹去自额上滴下的一滴汗,她继续专注的低头拔草。就在此时,一团突如其来的黑影遮去了原本照射在她身上的阳光。
她脸上满是开怀的笑,缓缓抬起头来。“婆婆,您怎么出来了——”
原先的笑霎时僵在她嘴边。
看着眼前高得吓人的颀长身影后,她发现自己的脚竟无法抑止的颤抖了起来。
第二章
“你是谁?”佟织谦惊惧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佩服自己居然还发得出声音来。
怒容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冷冷的瞅着她。“幻影,怒容。”
“幻影……怒容?”她惊异的倒抽口气,双脚不自觉的发软。“你是……”
他的双眼未离开她,唇边慢慢的浮出了抹恶魔般的笑。“奉命前来杀你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恍若鬼魅般的森冷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佟织谦,二十岁,高职毕业,父亲叫佟宇冥,天佟建设负责人,母亲叫沈玟君,尚有一个弟弟佟宇杰,目前就读高中一年级。拥有烹饪乙级技术士执照,精通阿拉伯、英、日语,酷爱旅行,已游遍欧、美、澳等三大洲,半年前迷上亚洲蛮荒小国,且已走访不丹、汶莱、叶门、卡达等国,二个月前旅游至阿曼、巴林,着迷于当地的人文风情,停留了将近一个月之久——”
“够了。”佟织谦打断他的话,惊骇于他对她的了解。“你怎么会……”
“对你的一切了若指掌?”怒容缓缓的瞥视着眼前的待宰羔羊,眼神阴沉冷漠。“既然要杀你,弄清你的底细又有何困难?”
她惊喘了声,胸部剧烈起伏。
“害怕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恍若在打量着一只垂死的兔子。“很好,在知道自己已无反抗的机会时,害怕是最聪明的反应。”
佟织谦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似乎没有害怕的理由。”紧握的双手泄露出了她的愤怒。
怒容错愕了一秒,但很快便恢复。
笑容自他的脸上慢慢扩大。“你实在勇气可嘉,但很可惜,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表现了。”
“因为我的生命即将自你手中结束?”
怒容赞赏的看着她,双眼犀利的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要不是我奉命来此杀你,或许你会成为第一个令我佩服的女人。”
佟织谦静静的看着他,脸上丝毫不见惧意,“拿钱请你杀我的人是谁?”
怒容微挑起眉,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镇静。“幻影杀人从不需要费事向对方解释原因及说明主谋。”
“是巴林及阿曼的人吧!”
怒容悠闲的环起手臂,对她的猜测无误并不感到意外。
佟织谦咬了咬下唇,表情异常认真。“我希望你在杀我之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怒容冷睇着她,脸上毫无商量余地。“站在一个将死之人的立场,你没有资格向我要求任何的条件。”
她不理会他的拒绝。“杀了我之后,我希望你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怒容挑高眉,眼神莫测高深。“幻影除了狙杀目标之外,不会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这是保证吗?”
他噙着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幻影从不给保证。”
佟织谦瞬间傻了眼。她张着一双诧异的大眼望着眼前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男人,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
“是幻影不给保证,还是你不给保证?”她愠怒的看着他。
“无论保证不保证,你必死无疑。”
佟织谦被他话语里的无情与残酷吓住。“你必须答应我。”她急了。
看着他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她竟无法抑止的发起颤来,但一想到家人,她不得不鼓起勇气来面对他。
“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没有理由承受我所闯下的祸,我只不过是出了一趟国,为什么一切全都不一样了?”她激动的大喊,这几个礼拜来的压抑全在这一刻爆发。
怒容审视着她的脸,“所以你才躲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小镇来?”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她气愤地反问。
他饶富兴味的撇了个笑,将她的怒气归为死前的发泄。
“跟我一样出国旅行度假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就只有我会发生这种事?”
怒容懒洋洋的看着她,决定开口阻止她的埋怨。“怪就怪你根本不应该跑到巴林及阿曼那种不文明的岛国去,自作自受。”
佟织谦被他说出来的话骇住了。
她震惊的瞪着他。“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规定那些国家不准去的?更何况我什么事也没做,他们却像鬼魅般成天缠着我,我能怎么办?”
“谁跟着你?”她说的那句话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巴林——或许也有阿曼的人吧!我怎么知道?打从我回国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死缠在我身边,说一些——”
“他们的国王看中你,只要你愿意回去跟随其中一个,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怒容轻松的斜靠在菜园旁的仓库门柱上,一脸有趣地睨着她。
佟织谦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怒容刻意露出了个迷人的笑,黑眸锐利的审视着她。“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别开脸,不去理会他那别具深意的注视。“无论如何,发生这种事,算我认了,要我死可以,但你得保障我的家人能免于他人的侵扰。”
他低笑了声,“可由不得你。”
佟织谦深吸了口气,勉强将欲发的怒气压下。“你必须答应我,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死也不瞑目。”
“死不瞑目是你的事。”他看着她,嘴角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你身上了,受死吧!”
看着他手里那把反射着刺眼光亮的飞刀,佟织谦知道自己已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她认命的闭上眼睛,想像着飞刀刺人身体的感觉。
然而,等了半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