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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雪儿呢?你忍心让她跟着你就一辈子住在这间木屋里吗?”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嚷:“你的坚持是自私的,你知道吗?雪儿有权利过更好的生活,你应该让她知道她还有外公、外婆、我这个舅舅,不止你一个亲人!”

  凤仪缄默了一会儿,淡淡瞥向他。

  “我明白,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明德吐口气,点头。起码,比之前的断然拒绝还有转机了。

  “好,那你考虑吧,过几天我再来。”站立起来,他瞄眼右侧的房门,静静地退出木屋。

  凤仪叹口气,将未绣制完成的霞帔放入绣篮中,步伐沉重地走回房间去。

  ???

  曙光未现,凤仪便起床煮粥,披件外衣,半瞅着睡眼。

  几乎每到秋季她都是这样劳动,但她仍不肯让雪儿帮她忙,宁愿自个儿忙到睡眠不足,也不愿女儿吃苦;挺多就是让雪儿陪她一同上待去卖手绢等自制物品。其实,她并不喜欢雪儿抛头露面,因为心中的隐忧,虽然始终未向雪儿提及……

  将手绢和绣花枕布摺叠好放入竹篮子,眼角瞥见雪儿站在墙隅。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接过雪儿手中的手绢,缠围住雪儿洁白的颈项,末端打个漂亮的十字结。“锅里有粥,还是另外想吃什么东西要娘替你买的?每天闷在家里不太好,想陪娘去市集吗?”微笑着,她温柔地问。

  瑞雪摇头,以手势比划出心里的话——

  “娘,昨天是谁来找你?他真的是舅舅吗?”

  凤仪盯着她的手势,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愈来愈僵硬。

  “你昨晚都听到了?”

  雪儿点头。

  她有些无奈地吐口气。

  “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因为——娘为何不回家的原因,你昨晚应该也听见了,而且,虽然我确定你外公和外婆会因你是我的女儿而对你疼爱有加,可是你毕竟是莫斯的女儿,你外公不认同你爹,所以对你的疼爱势必也无法完全,我不要这样!”与其让雪儿回去承受不平等的爱,她宁愿雪儿留在自己身边。

  “你已经决定不回去了?外公和外婆都渴望能再见你一面,娘怎忍受辜负他们的期望?”雪儿殷切地望着娘,更激动地比划。

  凤仪包住女儿比划的手,顺手拿起篮子,一起走出木屋。

  “打从搬回城里,我就有心理准备会碰见他们了。回不回家,我更思索了好几天,答案是——不。”她边走边道:“既然我的决定是如此,雪儿,你就顺了娘的意吧。如果,有天我必须离开你的身边,或许我会让你舅舅带你回去。”

  甫失去丈夫和大女儿时,她曾有一度冲动想一死了之,但她不能,因为她还有雪儿;雪儿是莫家仅存的唯一命脉,她有责任抚养长大。可天有不测风云,她必须为“万一”做准备,而送雪儿回黎家则是她最后的“准备”。

  瑞雪忽然握紧她的手腕,睁大眼看她。

  “离开?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雪儿,世事无法尽如人意,有些事情是必须去接受的,就如同娘得接受永远见不着你阿爹和云儿的情形一样,你懂吗?”

  瑞雪温顺地点头,接过娘亲递来的竹篮子站在一旁。

  凤仪凭多年来的经验相中了一方位置,拿块大粗布铺在地上,一一拿出竹篮子里的手绢儿和绣花枕布整齐地摆放好。

  骄阳移中,人潮渐渐热络,市集中人来人往,有不少姑娘家在摊前瞧手绢。

  瑞雪百般无聊地东瞧西盼,忽地,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孩跳到面前,手中拎着一条手绢儿。

  “这手绢儿怎卖?我要了?”声音娇脆,十分惹人心怜。

  瑞雪显得是有些手足无措,鲜少有人会问她的,因为娘亲就在摊前收钱,明眼人应该瞧得出老板娘是谁呀。手指颤抖地伸出食指,她紧张地看着女孩。

  女孩的撇撇红润的嘴唇,似乎有些纳闷她的沉静。

  “是一两钱吗?”她自腰侧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两钱。“挺便宜的。”

  她笑,笑得天真无邪。

  瑞雪腼腆地回笑,然后垂下头去。女孩给她的感觉很好,但——她不知如何跟她交谈呀,比手划脚吗?不,只有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娘亲才了解她比划的意思为何:她也不想与人鸡同鸭讲,那无疑是加深是哑巴的创伤。

  可是女孩像是不懂她的拒绝,居然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木椅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往她脸上瞧。

  “怎么不说话?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问秋,你呢?”

  “呃——”她勉强由喉咙拼凑出单字音,却无力说出更多。有些挫败地看着女孩的表情。

  问秋挑起眉,瞧美人儿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喔,可以算是狼狈的红晕。

  “怎么了?”问秋眼睛溜到美人儿的脖子,被手绢儿给吸引住。伸手去想扯开它,却教美人儿一把甩开。

  瑞雪急急护住脖子,退了几步。

  问秋的手尚停在半空中,傻傻地瞪住她的举动,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做了啥事,能让美人儿这样激烈反抗。

  “我没恶意,只是想瞧瞧你脖子上的手绢。”

  瑞雪挥了挥手,表示要她快走。

  “生气了?别气嘛。”才一眨眼,问秋已经缠上的玉臂,五官紧皱地朝她撒娇。

  瑞雪不知是该任由她,还是推开她才好,她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近啊。自小住在远离人群、云水苍茫的落梅风,除了父母和姐姐就没再接触过任何人了;搬回城里后,也因为无法说话而自惭形秽不大与人接触,仅有娘亲是她唯一肯“谈话”的对象,甚至连邻居也都以为她是太过内向而封闭自己,事实真相也只有娘亲了解。也因为了解,所以她与娘亲一同出来透透气时,娘亲十分保护她,不肯让任何人近她身,尤其是对话。

  “喂,你这野丫头打哪来的?”凤仪瞪着问秋,一把将她扯离瑞雪身上。“要玩到别处玩,那位瑞雪姐姐没空陪你玩,快走!”

  “瑞雪?”问秋不想理会那赶人的凶大婶,随便朝她挥挥手,便又凑到始终不说话的美人儿面前。“你叫瑞雪?好听啊,怎么不说呢——哎哎呀——”

  她的耳垂忽地给凶大婶转了几圈,痛得她龇牙咧嘴。

  “你放手,放手啊!”她不断拍着凶大婶的手,气得面红耳赤。“你好大胆啊,竟敢动我?你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小心他打得你满地找牙!”

  眼角赶紧瞄瞄师父的踪影,刚才师父说要去买几包药草的,怎么这么久还出现?再不快出现,他唯一的弟子就要被这个凶大婶给蹂躏至死了啦。

  “师父?谁管你师父是谁啊!”凤仪用力向前一甩,女孩被这力道甩到地上,立刻当场跌个狗吃屎,惹来摊前的姑娘们窃笑连连。“你快走,再不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就没瞧见这么没分寸的姑娘家,空有一张漂亮脸孔,举止失仪,还厚颜无耻,真不晓得她师父是怎么教的!

  问秋连忙爬起身来,胀红一张笑脸,狼狈地拍拭身上的尘沙。发现众人的焦点尽在她身上,再没有面目留至此地,掩住脸,低喊一声冲走,才跑个十几步,便撞到一个硬物。

  今日到底是啥鬼日子啊,怎么倒霉事净挤在今日给一块发生?她抬起头正想破口大骂,好消消被那凶大婶“糟蹋”的鸟气,这一看,到舌的话硬给吞回去,美目眨呀眨,感动的泪水险些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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