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巢儿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脸上的笑容还没出现,眼泪却先滴了下来。
杨朔亭见她泪水滑落,一颗心倏地紧揪。
“你说你不想连累我……可是,被连累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她神情痴迷地问。
“当然是你会被我连累呀。”
“是吗?”小巢儿不以为然,“你自己也说了,我只是个寻常百姓,不懂任何武功。假如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遇上了危险,我什么都不能做,我的存在……只会拖累了你,造成你的负担……”
“不对!”杨朔亭大声斥喝。
“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小巢儿,我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想法!”
“可是,那是事实啊……”小巢儿终于笑了,但那笑容里却有着无限的凄凉。
“不对!你绝不会是我的负担!”
“那你更不会连累我。”
杨朔亭一愣,“小巢儿,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会带给你危险!”
“我又不怕。”
“可是我会啊!”杨朔亭眼中不乏惧意。
小巢儿这时突然眼睛一睁,右手迅速捂住胸口,整个人蜷曲起来,左手则撑在身侧稳住自己的身体。
“小巢儿!你怎么了?!”他惊慌地上前想扶住她,但手才一触碰到她便被她用力地打退。“小巢儿……”
“你……别管我……”小巢儿气息不稳地说,脸色一片惨白。适才因为情绪激愤,使得她胸前的伤也跟着被扯动,带来了一股强烈的刺痛。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是不是伤口还会痛?”老天,他真希望那一刀是捅在他身上,这样小巢儿也不用受这种苦。
小巢儿不语,只是慢慢地趴倒在床上,静静地流泪,脑中则快速地思量着。
“小巢儿?”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你走吧……”她决定孤注一掷。
杨朔亭的心仿佛被鞭子抽了下。
只听得小巢儿以迟缓的速度、悲凉的声音继续说:“你说的没错,你连累了我……要不是你,我也不必身心都受到折磨。你的出现让我的身体受了重伤,让我的心碎得永远拼不回去……我好后悔遇见你,我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你……”
闻言,杨朔亭乱了方寸。
“你走吧!今生今世,我会当自己从不认识杨朔亭这个人。来世……如果会再遇见你,那我……宁愿不要有来世……”
“小巢儿?!”杨朔亭心感骇然,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
“你走!”她一声大喊再度扯痛了伤口。她快无法呼吸了,不是因为伤口的痛,而是心痛啊!
杨朔亭往后退了一步。他没预料到两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分离……他是不是做错了?他的离开只是为了让她的生活安全无忧,没想到他却将她的心伤得这么重!
这种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不是啊!
他慢慢地摇晃着头,小巢儿趴在床上并没有看见,只是又下了道逐客令。
“走——”
“不!”杨朔亭在脑筋反应过来前,口中就喊出了这个字。
小巢儿身子一僵,“你的意思我都已经明白了,你不走还想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小巢儿,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见她不语,杨朔亭又接着道:“我不要你后悔认识我,我不要你后悔爱上我,我更不要来生见不到你!”
“呵……”小巢儿干哑地笑着,她缓缓地坐起,双眼直视着他的,“杨朔亭,你也未免太自私了吧?既然你都要离开了,又何必管我怎么想?”
迷惘和痛苦显露在他脸上,“小巢儿,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想让你远离一切危险啊!”
“当一个人失去她最爱的人时,她的身体虽不会死,但她的心也永远活不过来!”
小巢儿狠厉又深切的话将杨朔亭震愣住了。
她见机不可失,便哽咽地接着问道:“杨朔亭,你当真忍心让我以活死人的身份过完这一生吗?”
泪水渐渐濡染了杨朔亭的双眼,他激动地上前抱住小巢儿,不需要开口说话,杨朔亭已将他最真的心和最后的决定,化成了最深情的吻……
宁静的夜空中响起了深远的啜泣声,它挟带着深沉的哀伤与悲痛,在一对有情人相互坦白爱意的当晚,这声音……格外令人心碎!
杨朔亭跃下绳索,那伤心欲绝的哭泣声直入他内心深处。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女人在哭呢?
这时,小巢儿跌跌撞撞地从树屋中爬了下来。
“小巢儿,等一下,你这样会动到伤口的。”
杨朔亭话才说完,小巢儿已经站在地面上了。她手轻抚着胸,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让胸口发疼,可是她心里急嘛。
“你看看你,想下来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抱你下来呀。”杨朔亭不悦地说着,但眼神透露出来的情绪却是心疼。
“是萱儿在哭。”小巢儿道。她都忘了今天是萱儿每年必定伤心流泪的日子。
“萱儿?”杨朔亭想起这人就是小巢儿曾说过,时候到了自然就会见到的人。
“嗯。跟我来。”小巢儿拉起杨朔亭的手便要跑,却被杨朔亭反拉回怀中。
“你不准用跑的。”他警告着,接着横抱起她,“该去哪儿?”
小巢儿微红着脸,轻声说道:“湖边。”
湖边,一棵残断倒地的树干上,有个白影坐在上头。她掩着面,难以抑制心头之痛地哭泣着,而一旁,则有一个银色身影无言地站着,那是萱儿与玄音。
不一会儿,杨朔亭便抱着小巢儿来到这儿,玄音合声回过头看着他们,脸上有抹无奈的笑容。
杨朔亭将小巢儿放下,他先是看了眼玄音,倏地,玄音身旁那道白影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眸光渐渐变得诡异……
那人有一头白发,身上亦穿着白衣,然令他全身寒毛直竖的是——那人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犹如一团聚集成形的白雾。
“小……小巢儿,那是……”杨朔亭手指着白影,颤抖着声音问。
“那就是萱儿呀。”小巢儿不明白杨朔亭为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萱儿是……是……那种东西?”杨朔亭不敢直接称呼,只好用另一种说法来代替。
“什么?”小巢儿听不太懂他的话。
这时玄音来到他们面前,轻笑道:“他想问萱儿是不是鬼。没错吧?杨公子。”
小巢儿奇怪地看着杨朔亭,“是呀,那又怎样呢?”
杨朔亭听了白眼一翻,差点昏倒!那的确是不怎么样,只不过——他会怕呀!
他杨朔亭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只要遇上那种东西,他就打从心底害怕。他的兄弟们常笑他除非做了亏心事,否则没必要怕鬼,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和做不做亏心事有关,怕就怕,哪有什么“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的道理!
“杨朔亭,原来你会怕呀。”小巢儿感觉到从杨朔亭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忍不住取笑道。嘿,想当初他还取笑她怕打电,今天知道他怕鬼后,看她以后怎么逗弄他。
“不……不行啊……”杨朔亭故作缜定。
“行,怎么不行呢。”小巢儿心中暗笑着,“需不需要我抱抱你,消除你的恐惧啊?”
她本来只是玩笑似地说,没想到话才说完,整个人就落入杨朔亭的怀中。
“呼……这方法的确满有效的。”一抱住她,杨朔亭便心安了不少,恐惧感也逐渐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