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真挚的谢意,艾盟一时语塞。她只能摇摇头,报以相同的微笑。
这一切皆是缘分吧!人海苍茫,两颗原各处一方的星子也会撞击在一起。这若非上帝的安排,你还有更棒的解释吗?
为期七天的个人摄影展终于落幕。此次展出为于绍伦带来始料未及的好评,包括一些职业及业余摄影家都称他是一颗不可忽视的新星,未来成就将不只如此。
艺文界当然也乘胜追击,大肆报导这位在极短时间内窜起的年轻摄影家。尤其他长得一脸俊秀,又是标准的衣架子,不知有多少女性被他深深吸引。
“孟芸,上个星期辛苦你喽!”芷凡斜躺在病床上,一边啃着又红又脆的富士苹果。
“还说呢!你也未免太逊了吧!为了增加我和你哥相处的时间,你居然用‘撞车’这招。结果目的没达成,还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孟芸没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喂!那才不是我的本意。谁没事找事做,把自己撞得全身黑青,怕不够丑啊?看来我注定没人要了,所谓“大四没人要”真是说得一点也不假。加上‘上天垂怜’,自动帮我整形,天啊!我要那个撞我的人负责!”
“负责?你连人家长得是圆是扁,是方是三角都不知道,还妄想要人家负责!搞不好对方是什么黑社会老大,或有钱有势的大爷,他没电你就不错了,别想耍把戏了!”盂芸斥责她。
“可是,我又没有错,是他抢黄灯!”芷凡大声反驳。
“真的吗?”
“真的!”芷凡接得好快,随即面有惭色。“好吧!我——我也有一点点错。”
“等不及变绿灯,对不对?”
“嗯!”她像是被处罚的小学生般低语!
“你这个坏习惯为什么老是改不了呢?我早告诉过你,如果你继续恶习不改,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看,这下可真是血淋淋的教训了。”孟芸的唠叨的本事可堪称世界一流。
“拜托!拜托!我请你来这儿是陪我,不是念我的,求你别呱啦呱啦叫了!”芷凡连忙喊停。
孟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生气啦?”
孟芸一语不发。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喔!”芷凡一脸神秘兮兮。
“没兴趣!”
“是关于我哥的。”
这真是下三滥的诱术!孟芸尽量不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板着个脸,装作心不在焉地咕哝着:“他最近可忙了,每天早出晚归,一日见不着几次面。早上我要过来时,他竟然连停下来和我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吗?”芷凡满心狐疑。
“我该知道吗?”
“亏你还想当我哥的新娘咧!你连他最近在干啥事都一问三不知,还想玩什么!我看你必须好好反省、检讨了。”
芷凡这一番话果真激起孟芸的兴趣,她睁大了双眼,赶紧问:“那你说说看,他这几天全跑去哪了?”
“帮人家找房子啊!就是宋艾盟,你认识的嘛!哥这次的个人展不就是以她为主角吗?她人很不错,上个礼拜如果不是她照顾我,哥才无心去管他的第一个展览呢!说来可怜,半年前她母亲才过世,最近她租了十几年的房子又要被房东收回。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哥后来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要她做他的专属模特儿,这根本不像哥会做的事。”芷凡若有所思地说。
又是那个女人!她处心积虑接近绍伦哥,还趁芷凡受伤时对她百般照顾,她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突然,一种卑鄙至极的想法窜进孟芸脑海——莫非这一切全是经过安排,就像假车祸般,企图骗取他人的同情心以勒索钱财?现在绍伦哥正是炙手可热,难保不会有人想分一杯羹……
一时之间,宋艾盟的出现有了合理答案。孟芸除了恐慌之外,更有愤怒。“她凭哪一点?”
“谁凭哪一点?”芷凡听得满头雾水。
“宋艾盟!”
“我也和你一样——莫宰羊。”芷凡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迳自嘻闹着。
“她没机会得逞的!”想起于绍伦那满怀的拥抱,她忍不住扬起胜利的微笑。
“你说什么?”芷凡不解地问她。
“喔——没什么。”
夏日初夜,凉风徐徐,满天星斗兀自闪亮,映得天际无限美丽。街上商家,灯火通明,宛如不须入眠似的。
找了一天的房子,真是累煞人了。于绍伦轻捶自己的双膝,藉以平缓腿部的不适。
经过一天的寻觅,终于有些成果了;目前有两个地方,环境都不错,交通也很方便,租金还算可以,明天他就找艾盟一起去看看。
站在红砖道上,公车久候不至,他东望望,西瞧瞧,觉得无趣极了。他慢慢倚向墙壁,把全身重量放在右脚上,心思又忍不住飘向艾盟。
虽然才一、两天没见到她,他却像是度过了数十天般思念她。他从来不曾这么为谁失神过。为了芷凡,所有曾向他示好的女性全都被他拒绝了,他没有时间,更没有精神去谈恋爱,对她,原本也该是如此。
然而,芷凡的出事却让她不知不觉走进他的生活,待他发现时,早已来不及阻止。
她就这么突破了他坚守多年的心防,扰乱了他静如止水的心湖。他并非没有欲望,只不过全是生理需求在作祟,而她,竟挑起了他自以为可以控制的渴望。这是另一种变相的生理需求吗?
他承认自己深受她的吸引,可是,这就算是爱情了吗?
艾盟似笑非笑,眼中含泪的模样,在在引发他的怜惜情绪,让他好想把她抱入怀中,安慰她、保护她,告诉她所有大风大浪都不需要她担忧。因为,只要有他,天塌下来也有他帮她扛着。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她和宋宇盛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是非恩怨?宋宇盛那天激烈的表现,若非他亲眼目睹,任谁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宋宇盛在艺文界素以沉稳斯文著称,他不求名利,不求出头,只是默默在自己的天地里发挥所长。许多艺文界人士除了称赞他的摄影成就之外,更因为他淡泊无欲的风范而佩服他。
但是,他那天的举动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尤其当艾盟说“她是我妈妈”时,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完全失去血色,难道……
绍伦还来不及多想,等候多时的公车已不知何时停在眼前。他三步并两步地挤上公车,随着人群踏上回家的路。
经过一天疲惫,他此时最需要的莫过于一次暖腾腾的热水澡,最好泡它个二、三十分钟,让全身欲振乏力的细胞重新精神抖擞。待会儿还要去医院和孟芸换班呢!
到了家,上了楼,于绍伦正要开门进屋内。他插入钥匙,旋动门把,专心在开门的动作上。
突然,一团黑影闪至眼前。昏暗的楼梯间没有半丝光亮,他无法看清对方为何人。
“绍伦哥。”那声音他怎么可能辨识不出!
“原来是你,孟芸,杀人不用刀啊!”他摆脱平日的不苟言笑,调侃地说。“芷凡一个人在医院吗?那我得赶快准备准备,免得她没人陪伴。”
“你不请我进去吗?”她的语调听起来很古怪。
“哦!当然,快进来。”他连忙侧身,同时推开门让孟芸先行。待两人皆已进入屋内,他旋身拉上门,伸手扭开日光灯。
完全没有预警,孟芸将双手自背后缠上他的腰,打断他开灯的动作,让他的手冻结在半空中。“绍伦哥,你怎么这样狠心?一点也不理会我对你的用心,难道你不晓得我已经喜欢你好多年了?我处处为你设想,只要你有困难,我必定赴汤蹈火,就像上个礼拜,如果没有我在会场帮你的忙,你哪能忙得过来?我不仅牺牲了我的睡眠时间帮你照顾全场,更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这么做,全都是因为你,难道你不能了解吗?”她把手掌紧贴于他厚实的胸膛,感受他剧烈震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