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姐!”艾盟从房中出来,对于孟芸的“自动化”感到有些惊讶与不知所措。她到现在为止,仍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和于家关系密切的女孩,她虽和芷凡同龄,却有一种芷凡缺乏的犀利与精明,同时也比较难以亲近。
孟芸默不吭声,仿佛四周只有空气存在,完全不理会艾盟。既然绍伦哥无法识破她虚伪的假面具,那么就让自己来完成这项揭穿的任务吧!当初,她只知道宋艾盟成了绍伦哥的专属模特儿,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得寸进尺,登堂入室,直接住进绍伦哥的家。这般企图岂不明显?更夸张的是,绍伦哥还拿她当个宝,对她百般照顾,甚至忘记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想到这儿,孟芸的火气不禁更旺。
艾盟从孟芸的反应中,明显感觉出她的敌意。她不记得自己曾在何时得罪过她,心中对这种“莫须有”的厌恶更感困扰。自小养成的自我防卫,使得她学会了不去在乎他人对自己的贬抑,因为她知道自怜根本无用,唯有证明能够改变那些人的认知。但此刻,她极端不安,像是踩在沸腾水锅上的蚂蚁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坐一下,我倒杯水给你。”她诚恳却胆颤地问。
“不用,我渴了自己会倒。虽然我不住这儿,但我相信你对这里绝对不比我熟。”
孟芸的话如寒冰猛地刺进艾盟心中,让她来不及防备,原来盂芸不只带有敌意而已,更有毫不掩饰的轻视。她的嫌恶如此直接,激起艾盟深埋已久的自卑,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去又似潮水席卷而来,搅乱她自以为已经控制得很好的情绪。
几乎不经思考,艾盟一反方才战战兢兢的模样,冷冷丢下一句:“这当然,想我一个‘外’人,怎比得上你们多年的交情呢?再说,今天于绍伦肯把房子借给我住,我若有良心,早该感激得五体投地了,哪里能妄想接管这屋子里的一切,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倒是孟芸没料想到的!她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真不晓得是想骗谁。或许这种说辞耍绍伦哥称得上绰绰有余,但要唬住她孟芸,可就没如此简单了。
她姿态依旧,眼光不离杂志,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随即啪地一声,她阖上杂志,往桌上一丢,又肆无忌惮地走出于家,独留下艾盟一人怔在原地,无法思考。她骄傲似开屏的孔雀,叫人几乎难以置信她只有二十几岁出头。
艾盟颓然跌靠墙壁,全身止不住一阵轻颤。看来她若要继续在这儿住下去,势必会给于绍伦带来莫大的困扰。非关吃住,只要一个孟芸就够了。孟芸伤人的话没出口,却也够刺人的了。她不会这般不识相,一有时机,她马上离开,绝对不让绍伦和芷凡为难。
勉强打起精神,艾盟向厨房走去,好好做一顿晚餐有助于平复她混乱的内心。才踏进厨房,一阵开门的NB458NB459声吸引了她。是芷凡回来了吗?她还有课啊!她转身向大门看去,脑中纳闷着。
两个身影相继进入,在背光的情况下,竟有些模糊。
“艾盟!”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缓缓发散在空气中,让她感到丝丝暖意。她原本以为经过下午那场不算争执的争执,他将不会回来吃饭,但他却出乎她意料地回来了,而且丝毫看不出他曾动怒的模样。这不禁使她放心许多,连孟芸的事都压进最心底。
“你身后是……”
阴影慢慢从那人脸上褪去,显露出他的真实身分。艾盟压根没想到在她拒绝了宋宇盛的邀请之后,绍伦竟私自反邀他至家中,完全忘了顾虑她的感受及意愿?或许他就是故意如此,以报复她的冷淡及——不识相?
所有悲哀全涌上心头,让她来不及伪装热络。原以为捱过了二十个苦难的冬天,接下来拥有的应是美好的未来,殊不知这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远望虽让人欢欣,实际上却空其所有。幻想终究破灭,现实仍须面对。
宋宇盛就立于眼前,她无法命令自己不去恨他、怨他。想起母亲生前的憔悴模样,她的恨意便更加深重。这样一个父亲,不配拥有母亲的爱及自己的尊敬。不待宋宇盛开口,艾盟惨白着张脸迅速穿过狭小的客厅,冲入房间,完全没有任何愧疚。
愧疚?她何需愧疚?真正该感到愧疚的人……
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虚伪男人!
“等下,艾盟……”于绍伦发觉自己错估了她,也许她温柔有礼,但在非常场合之下,她却也能丝毫不顾他人的尊严。
他急忙追了上去,想制止她进入房里,奈何在他将至之时,门已无情地关上。
他奋力击向门板,企图逼使艾盟出来。虽然他不了解宋宇盛与她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系,却明白她不能像只鸵鸟般,只是将头埋在沙土中,而不肯让双方坦诚面对。“艾盟,开门……”
门内依旧毫无动静,而敲门的回声反而扩散开来。
“别敲了!”宋宇盛突然出声。“如果她有心不出来,你就算敲断了手,也是没用。”
“但是……”于绍伦还不想放弃。
“或许她不能接受她母亲生命中除了她父亲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吧!这般恨意我能了解,她一定极尊敬她母亲,如今发现她母亲竟爱过其他男人,她当然无法接受。”他兀自推论,打心底原谅艾盟对他的无礼。况且,他若失去艾盟的协助,他将永远见不着杨桦,永远活在对她的自责及悔恨中。
于绍伦只有垂下手臂,无奈地停止敲门的动作。
第六章
闷热!极端地闷热。
艾盟倚在窗旁,脚边躺着整理好的行李。此刻,一切终将结束,再也毋须去在乎谁会怎么想、怎么说,全让他们去谈论、去疑惑好了。
老天竟如此忍心开她这么大一个玩笑,让她先是坐在幸福的云顶,而后再要她摔进痛苦的深渊。遇上于绍伦本不在她计划当中,更别说是爱上他了。但他对她这般好,完全不顾忌她只是个流落街头的失业女子,反而给了她工作及不敢奢求的家。他的好心或许仅止同情,她却无法自拔地陷入他的温柔,痴心妄想拥有他的情感。想她一个无亲无故的落魄女子,居然企图打动他的心,这些妄想岂不可笑?
于绍伦,摄影界的一匹黑马,他得到的该是能在事业上协助他,情感上支持他的女人。而这些,她无一能办到。她不了解他的生活圈子,对摄影更是全然陌生,这样的她怎能给予他事业上的协助!再者,只要宋宇盛一天身为他的老师,她便一天无法尽放她的情感,如此下来,她仍旧只能生活在愤恨和怨怼之中,这对他根本不公平。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个趾高气扬的孟芸。她是他的学妹,又是芷凡的同学,无论怎么说,他们之间存有的关系,都非她这个临时介入的外人所比得上的。
盂芸都已经表示得明明白白,她不该再不知好歹,还想得寸进尺!
艾盟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除了悲哀,只剩无奈。她踱回床边,望向枕边的闹钟。
十一点了!
客厅里芷凡磨磨蹭蹭地,不知在忙些什么,而于绍伦和宋宇盛早在她奔进房中,关上房门后不久便离开家了。这样也好,她才不会无法出走。
隔了一个晚上,热气非但未消,反而更加燥闷了。
昨夜,她带着羞愧自韦家落荒而逃,象一只中了弹的兔子,没命地奔回巢穴,急欲舔舐伤口。原来,在他眼中,她竟是这番不知羞耻,但他何尝清楚她的举动全是由他而起,由他主导,她根本未曾想过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