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啼笑皆非,「烫伤要冲冷水,不是冰敷。」虽然冰敷也算对症啦。
「我不喜欢碰水。」猫的天性使然。
他的治愈术相当熟练,小小烫伤还难不倒他,但如果创伤突然愈合,会引起她的疑心,他只好忍痛。「隆先生走了?」
她点头,「赵叔来载他,他会上山一个月。」她打开冷冻库,装了两袋冰块。
「妳喜欢那个蛋糕吗?」
她迟疑了下,仍是点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细声道:「谢谢你。」
「妳喜欢就好。」他唉声叹气,「为了这个蛋糕,我差点死掉,妳能想象整天泡在辣椒里的痛苦吗?呃,这情况妳可能挺快乐的,对我来说简直跟地狱没两样,他居然还逼我试吃!」
她歉然微笑,「我多算你加班费,补偿你。」
「我不要加班费。」他看着她蹲下来,以冰袋取代咸猪肉和冷冻水饺,沉声道:「我只要妳。」
她一震,失手将冰袋重重擦过他的烫伤。
他眉头皱也不皱,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因为我和妳父亲独处,妳就判定我和他有暧昧,妳甚至没有亲眼看到!妳宁可猜测,也不相信妳看到、听到的一切,难道妳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我的苦恼是因为妳,看不出我在乎妳、喜欢妳,妳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测,也不相信我……」他说不下去了,怨忿难宣。
他生平绝无仅有的认真,却被她弃如敝屣,他怎能不怨?怨她的无情,更怨自己的笨拙,走不进她的心,得不到她的信任。
他直率的话语让她心惊,粉颊如火烧红,一时无言。
「……我国三的时候,曾经喜欢一位学长。他当时已经念大学了,回来母校宣传。他特别照顾我,对我很好,我偷偷喜欢他,却不敢说,因为他已经有女友了。有一天他说,听说我父亲是画家,他热爱艺术,想跟我父亲认识;我很高兴地带他回家,我父亲邀他当模特儿,画还没完成,学长就躺到我父亲床上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失恋。」
她咬住唇,苦涩一笑,「后来我上了高职,认识了一位男同学,他细心体贴,会陪我一起念书、逛街,还跟我一样喜欢做菜。我们无话不谈,我以为我们几乎是一对了,有一天我们在他家做功课,他在书房里吻了我,我还记得那时我有多么喜悦,但那天,我父亲去他家接我,他们打了照面,说了几句话。一个月后,某天我回家……看见他从我父亲的卧室走出来。」
她泪盈于睫,眸中的痛苦多过气愤,忽地手掌一暖,是他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与她十指交缠。
「这两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我父亲始终不知道,他曾经亲手结束我两场爱恋,我明白这不能怪他,毕竟他不知情,但我还是有点恨他,他那么轻易就得到我渴望的感情,又毫不珍惜地丢弃……」
她又咬住唇,唇上血丝忽隐忽现,「两年前,我的店刚开,有个男人常常光顾,他是健身教练,风趣幽默,我那时已经对男人很有戒心,但他总能逗我笑。他喜欢我的菜,却不爱吃辣,所以我特地为他设计了几道口味清淡的菜,现在店里还在卖……」
瑟欧斯一直逼自己按捺翻涌的醋意,静静聆听她与其它男人的情事,但她这句话让他嘴角肌肉扭曲──他还要跟鱿鱼丝抢饭吃,那男人居然能有她特地准备的餐点?
「我怕旧事重演,和他正式交往以后,很快带他见我父亲。我父亲很疼我,如果知道对方是我的,绝不会故意招惹,结果呢……」
她目光中射出怒火,「这个男人居然趁我出门,设计了一个聚会,灌醉我父视,把他拖上床!我父亲以为他是聚会中的另一个人,根本没反抗,不巧的是我临时回家,当场抓奸在床。」
她吁口气,平复被这些回忆挑起的不愉快,「所以,我不再等待感情,男人接近我,真正的目的都是我父亲,我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拒绝。」
他握着她微凉的手掌,默然半晌,「妳只是运气不好,总是遇到那种人,也许……」
「也许我试着再接纳感情一次,就能遇到对的人?」她涩然道,「换成是你,你做得到吗?你爱的人爱上另一个你爱的人,他们都是你衷心所爱,你无法恨他们,也无法祝福他们,你能想象那种难堪吗?经历三次同样的痛苦,你还剩多少勇气去爱人?」
她疲惫地叹息,「一个人究竟可以被伤害几次?我的极限是三次,我已经累了,彻底死心了……」她又咬住唇,唇瓣艳红似血,忍住未完的话。
她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口,即使明白他与父亲之间什么也没有,她的勇气已经消失,即使看得见幸福就在前方,她仍然裹足不前。
「……我懂了。」她的信心已支离破碎,不相信人心,也不相信自己能被爱,他必须给她信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隆莉涵抬眸,眸底水雾迷蒙,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懂什么?」
「我也让妳伤害三次,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她错愕,他一脸理所当然,「由我来喜欢妳,妳可以随时抛弃我,受伤的是我不是妳,我有三次机会,每次妳抛弃我,我还是回到妳身边,这样三次之后,我们就站在同样的位置了,如果到那时候我依旧喜欢妳,妳就能接纳我吧?」
听完他这番诡异的论点,连「惊愕」二字都无法形容隆莉涵的感想。
她反应不过来地愣了半天,菱唇向下一捺,声调铿锵地斥责:「笨蛋!」再补上一句:「外星人!」
「这很简单啊!」她不肯接受这方案?瑟欧斯急了,信誓旦旦道:「我说过,妳说什么我都照做,所以妳只要命令我……」忽见她似乎支撑不住,身子慢慢软倒,他连忙扶住她。
「怎么了?」
她不答,泪湿的容颜贴在他手臂上。
怎会有这么傻的男人?她说的是刻骨铭心的情伤,不是愉快的游戏,他居然要她也伤害他三次,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扯平」?
这傻瓜,居然以为她和那三个男人一样,轻易就能伤害别人,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
她轻轻叹息,那几句没有出口的话在心底回荡:她以为她的极限是三次,直到遇见他这个第四次,他外表机灵,脑筋却不会拐弯,净说些逻辑诡异的傻话,傻得好笑,偏是这傻气卸下她的心防,让她心底已经死去的部分,温柔地复苏。
爱来了,她无法不爱。如果是他,也许她真能敞开心怀,去期待爱情的美好。
「真的很简单啊!」他诱哄着,「妳说什么我都会做,所以妳就先命令我爱妳,然后……」
「没必要这样做吧?」她抹去泪,抬起脸时,已恢复镇定。
他眼神受伤,「妳还是不相信我?」
「言语是很脆弱的,如果没有真感情,话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亲密,也随时都会变卦。」她太有经验了。
「那妳要我怎么做?」他已无计可施,十几年来他杀敌上万,却在一个柔弱的人类女子面前彻底失败。
她不语,长睫半掩,微露沉吟的目光,墨黑的眼瞳像是凝视着他,他俊脸顿时窜上燥热,她睫上的泪珠亮晶晶的,欲坠不坠,他悄悄挨近她,想偷偷摘下那朵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