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个女人的错!」一提到刚才的情形,他的郁闷又涌现心房,瞇起含怒的鹰眸。「她不知好歹,连我的命令都视若无睹,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发脾气,活该被赶出去!」
刚才的事让他感到烦郁,使他兴致顿失,才会匆匆结束那场晚宴。
他已经说过无数遍,要芸儿别介意昭铧的存在,因为他和昭铧之间的恩怨,根本与她无关,可是她偏偏为了这事与他起冲突!
红红默默注视康嗣半晌,便了然地撇一撇唇,道:
「贝勒爷爱上芸姑娘了。」
康嗣因红红的话而愣了一下,强自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僵硬而严峻地绷紧下颚。
「妳在胡说什么?」
「贝勒爷怎么会不知道红红在说什么?您心里很清楚,现在最能令您有情绪起伏的,不就是芸姑娘吗?」
刚才在大厅上第一次见到久闻大名的芸儿,在欢场打滚的红红就感觉得到,康嗣对这芸儿的心思超越对任何一个侍妾,甚至是那个自恃身分高贵的寡妇,也比不上芸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当芸儿一出现,便轻易地吸引贝勒爷所有的目光,她就明白贝勒爷对芸儿是特别的。
其实这些都是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的事实,只是贝勒爷太过自我,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康嗣端起白玉酒杯,仔细地端详,恍惚间好像看见酒里浮现两张脸孔,正迷惑着他向来清明的心思。一张是少女时候的昭铧,另一张则是芸儿,两张俏丽的脸庞彷佛将要结合,但又不时地漂离分开……
「妳可觉得芸儿和昭铧……有点相似?」他认真地询问这自己向来不必多说,却总能深知他心意的美妓。
现在他为了这两个女人,整个人变得混乱不堪,必须找一个既能了解他,又明白女人的人来给他意见。
「除了容貌有几分相像外,她们再无其它相同之处。」虽然看不惯风流多情的贝勒爷竟然露出这种无措的表情,但红红仍细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芸姑娘温婉善良,直率淳朴,所以连贝勒爷都敢惹怒,只为表达自己对您的感情。」
贝勒爷逃不了利用芸姑娘向昭铧夫人示威的嫌疑,但同样身为女人,她也明白如果不是对贝勒爷的感情深厚至此,芸儿又怎么会露出令人心碎的哀痛神色?
康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白玉杯中的影像骤然只剩下一个--
那是一张羞怯而甜美的娇颜,老是默默地凝视着他,含情脉脉地露出充满爱意的笑靥。
他心头一震--那是芸儿!
「如此说来,我爱的可不是容貌吧……」他沙哑的低沉嗓音喃喃地说着,低头又饮了一杯酒。
或许,在苏州与芸儿相识时,他的确因她和昭铧长得有几分相像,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在后来的相处中,他压根不曾想起昭铧,心中看见的就是她这单纯朴实的性子,享受着她全心全意的依赖。
直到济傎的质疑、昭铧的突然出现,他才被迫不得不把这两个女人重新连在一起比较,而他报复的心态竟然成了他和芸儿之间的阻碍?
他不允许!他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东西阻止得了,何况是想要的女人?他一定要让芸儿回心转意,像从前那样专一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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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儿回到房间,脱去了白狐毛披肩,摘下头上他所赠送的珠簪,任由滑顺如绢瀑的发丝披散着。
她趴在床上,将身子蒙在被子里痛快地哭泣着,胸口疼痛得像是有人正以刀刃凌迟着她的心。
是她不好,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她实在不该去赴刚才的晚宴!
她早该认清自己的身分,不该妄想打扮得宜,事事柔顺就能取悦他,因为不管自己再怎么爱他,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芸儿心里自嘲地苦笑,溃堤的泪水怎么样也无法停止。
她本来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从小她和娘亲两人便承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娘亲说这是她们的命运,所以不该有怨愤……
因此她从来没有任何怨慰,以为只要辛劳地工作,对人和气诚恳,天神爷爷受到感动,会让她在上天和爹娘相逢,受到两人无限的爱护,不用再受苦。
自从遇见康嗣后,她便多了一个希望,那就是能待在他身边,跟他在一起。他就像她的守护神、她的阳光,让她理解爱情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感觉,让人学会变得更坚强。
可是过去那些甜蜜的美好记忆,此时却全变成了伤人的利器。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沉溺在幸福的日子里,所以天神爷爷要惩罚她,让这偷来的幸福瞬间碎裂?
「小姐,妳不要再哭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小菊在床边担忧地劝着。「贝勒爷可能是一时心情不好才会这样,妳千万别介意啊!」
小菊一直在一旁劝解着,希望芸儿能释怀,即使是她这小小婢女,也知道贝勒爷的心情有些阴晴不定……
芸儿虚弱地轻摇螓首,哑着声音道:「反正就算我变成如何,他也不会再关心了,他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他在乎的只有昭铧夫人……」经过今晚,她难道还看不出自己在康嗣心中的地位吗?
见芸儿这副模样,小菊心中不禁着急起来。如果小姐从此一蹶不振,那就更加不能留住贝勒爷了!
「那就从那个寡妇手上夺回贝勒爷的心吧!只要小姐赶快振作起来,让贝勒爷知道妳的好,贝勒爷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小菊鼓励地说道。
「从来就不曾得到过,又怎么能夺回来?」芸儿睁开眼睛,忍着心痛说出这个令她难受的事实。
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她是该认清事实,平凡的自己终究还是留不住康嗣这尊贵俊美的贝勒爷。
可是失去了他,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抽痛,芸儿一阵昏眩,脑中一白便昏了过去。而小菊以为她是哭得太累,睡着了,便轻叹一声,为芸儿盖上锦被,拾起地上的披风及珠簪,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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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嗣伫立在芸儿屋外的暗处许久,紧握拳头,默默地看着窗内坐在椅子上、靠在窗边,满脸憔悴的芸儿。
芸儿神情恍惚,漫无目标的视线落向远方,头发随意扎成一条大辫子,白色的衣裙使她更有飘然若仙、随时会乘风飞去的感觉。
可是康嗣不喜欢这样的她,她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当在人间的牵挂都消失了,她随时都会一声不响地回到天上去。
这些天来,他不断地命人把礼物送到她房里,心想她终究会来见他,至少也会当面跟他说一声谢。可是等了三天仍不见她来风园,他只好放下自尊,顺着心中的强烈渴盼来到她的屋前。
谁知一来,他看到的竟然是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兴趣,甚至是生命……
不,他不容许她继续这样消沉下去。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时候说句话哄哄女人也不为过。
正当他要迈出步伐时,康嗣见到小菊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两人一起进到屋里。
他感到奇怪,便走到窗边,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芸儿姊!」
听见这熟悉的少年嗓音,芸儿愈见清瘦的身子震了震,细声问道:「是小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