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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想开骂,嫘兵兵又临时转了个话题,“她是谁?”干脆问明,省得好奇心磨得她难受。夹了几块软润的栗子糕塞进嘴巴,阙勾鼓着腮帮子边道:“刚才那里捡到的。”

  好标致的女娃!

  嫘兵兵在西洋人开设的馆子里,看过几个从丝路带回来的搪瓷娃娃,蓬蓬的蕾丝裙子,圆圆的大眼,和眼前这女孩一点不差,就连娃娃的面无表情也一模一样。

  她个子很小,穿着六幅裙,幅面有着精致华丽的绣图,小手叮当戴着数十个银环,一看就是富贵家庭的小孩。

  “你连人家的小孩都要诱拐?”她故意嘲讽他。

  “对我你真没信心,就只会往坏的方面想,不是说捡来的嘛。”她只当他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而且你顾着不理我,我想说也没人听。”

  “她的衣裳上溅有血迹。”

  “还好你没有笨得很彻底。”

  对阙勾翻了个白眼,她试着对小女孩示好,圆圆的大眼却一无所动。

  “没用的,我刚在那里已经跟她讲过一箩筐的话,她还是这副德行。”菜送上来,阙勾以风卷云残的速度大口吃喝,像饿了几百年一样。

  “你把她带出来,又不知道对方的冤家债主是谁,怎么办?”虽说救人一命胜过造庙,可是仇家要是寻来,有猫的九条命也不够用。

  “好吧,等我吃饱把她扔回去。”

  “怎么可以?”

  “就说你矛盾嘛!”

  说不赢他的嫘兵兵马上闭嘴安静。

  “你啊,把乱想的时间用来吃东西,万一要逃命也才有力气不是?”他以花卷夹了酸菜、花生粉、牛肉片塞进嫘兵兵的嘴巴。

  唔,这才真的感觉饥肠辘辘。嫘兵兵微笑地点点头。

  “哇,我忘了报官。”她忽然想起。

  “不用我们鸡婆,这种大事是藏不住的。”茶楼三五成群闲磕牙的人早已经扬扬沸沸的谈论起来。

  鹏太师一家八十余口被灭门的新闻已传到右岸来。

  “你来茶楼是专门为探听消息的?”她不得不心生佩服,但只有一点点。

  “人多嘴杂,想要什么消息都较容易。”他乘机教授嫘兵兵几招。

  “你在哪找到她的?”坐在她跟前的女孩实在太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水缸。”

  怎么都想不到的答案。她一副受人宠爱的样子。

  “也许是她的不幸,也许是幸运。”她那发育不良的手脚看不出多大年纪,或许并不如她想的受人宠爱。

  “我听说书的讲过,有些变态的高官会把漂亮的小孩养在瓮里面,不让他们长大,当宠物般地玩弄,她不会这样吧?”

  阙勾没有回答是否,可是嫘兵兵已经擅自决定不去同情被灭门的鹏太师一家,一个玩弄别人生命的人,他人也不需要尊重他。

  一餐饭解决,木偶娃娃的未来也大概决定。

  带小孩别说没经验,这样受了偌大刺激的小孩他们更没把握,一不小心养出观念偏激可怕的人来,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照着阙勾的打算,把那美丽没生气的女孩送到他所谓的安全地点。

  第三章

  为小心起见,他们在茶馆消磨到傍晚,阙勾才准备出发,说是要去济南一处收容孤儿的地方。

  这一来,嫘兵兵又平白花掉七两二钱,害得她心痛如绞。

  “你慢慢走,走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要紧。”最好一去不回。

  “你好无情,同样的话说了两遍,仿佛恨不得我不要回来,真叫我伤心啊!”抱着女孩的阙勾伸手想拉嫘兵兵的手,却被甩开落了空。

  他不在意地笑嘻嘻送给她一记飞吻,然后一溜烟不见了。

  确定他不会突然又从哪个角落蹦出来,嫘兵兵也慢慢往回家的路走。

  天幕低垂,夕阳含金带紫,天空的乌鸦行雁也赶着路回巢。

  武馆的大门大开着。

  石狮子还有门槛上或坐或站了一票粗犷男人,个个垂头丧气。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嫘兵兵回来了,哭丧的脸扬了起来:“小师妹回来喽!”

  嫘兵兵感动逾恒,原来师兄们在担心她一天不见踪影,呜……

  每个比小树还魁梧的男人把她包围在中心,阵阵狮子般不满的吼声差点吼破她的耳膜——

  “小师妹你放我们鸽子……”

  “对啊,出门也不通知一声。”

  嗯,她好像会错了意。

  “你清早出门到现在,我们中餐都没吃耶,小师妹,你到底跑哪厮混去了,快点招来……”原本响亮的吼声越来越小,最后奄奄一息得叫人心生不舍。

  “小师妹,好饿啊!”

  一群饿死鬼拼命把丑脸凑到嫘兵兵面前,争取同情。

  呃,也对喔,她出去了整整一天,完全忘记家里这一堆等着要她喂的男人。

  =====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舞弄刀枪过生活,练功也就格外认真,每天总是固定四更就起,不管春夏秋冬,一个人在小跨院里扎马步。

  她爹或许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师父,当爹却当得不怎么成功,他通常只顾着徒弟,至于她总当她练功练着好玩,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摔断腿,不得不让她押着镖车出门,这才发现从来不大去注意的女儿居然有一身好功夫。

  这是嫘兵兵用土法炼钢法练出来的,砖一块块的叠,叠到比膝盖还高,抬腿置于其上拉筋运动,左腿换右腿,周而复始,等过关再叠高一块。

  一个人练功是很寂寞的,汗流浃背无人问,一切的基本功在天未亮的不明夜色里一遍一遍来过。

  由此可见她对武艺的执着。

  “石头来也!”凌空飞来,一伙小小的石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中她的手。

  一个失去平衡,手里的砖块掉下来,狠狠砸上脚。

  想不到会遭人偷袭的嫘兵兵跌了个倒栽葱。

  “是谁?”是哪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小人?她白皙的手背泛起一个铜板大的圆印子。

  “唉唷,你的实力只有这一点啊!不,我是说哪个不长眼睛的春猫,走路也不好好地走……你别瞪我,我不过滑手了,本来的目标是那只猫。”出来承认的正是缠功一流的阙勾。

  黏人精什么时候回来的?往济南的路程不到一天就来回,好惊人的脚程。

  “你别不说话,糟糕,手肿起来了呢,我太粗鲁了。”他嘴巴塞了两个白胖馒头,腾出手来察看嫘兵兵的小手。

  她用力把手抽回,不吭声。猫哭耗子假慈悲,把她的手弄伤,还嘲笑她的功夫见不得人。

  她想成为江湖侠女的决心是从小就立下的,一条龙武馆的日志记载过,武馆也有段风光岁月,是到爹爹这一代才彻底式微下来,未来这间武馆应该是她的,所以,振兴武馆是她责无旁贷的责任。

  她是那么的努力,为了让别人认可她,不管是整日操持家务,累得半死还要绣那令她眼花的女红,德、颜、容、工四德绝不输任何其他闺秀,武艺也在闷头苦苦的练习中。

  但今天怎么被一颗小石头给打伤了,这要传出去,以后她怎么闯荡江湖,怎跟人家平起平坐。

  “不要不说话啦,你生气就对着我吼叫,肚子是装吃食不是拿来装闷气,闷久了会发霉、发臭的。”阙勾嘴上的馒头三两口进了肚子,他绕着她跑来跑去,欠揍的脸仿佛怕她没看见,三不五时伸出五根趾头确定她的魂魄还在。

  逆来顺受也是妇德里要求女人要做到的功课,她平常不就做得很好,怎么现在却觉得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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