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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两的安家费已经拿了,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把人家安全地送上京城是当务之急。

  “兵兵,太阳烈,你进来一同坐吧。”车帘掀开,左梦言不知道第几次呼唤。

  “不用,我带了纱帽,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你还是赶快进去,别中了暑。”人是有感情的,很多事情无法说断就断,虽然她看到左梦言的脸不再觉得心头隐隐作痛,青梅竹马的交情还是存在着。“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骄阳下的她满脸通红,额上汗珠不断滑落,他恨自己不谙武,一身文弱,什么忙都帮不上。

  “银货两讫,没有什么安不安心,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是我们武馆的责任。”就保持这种生意来往的情势,什么都不用多说。

  “兵兵,你变得不近人情了,考虑我提出来的条件吧,嫁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一个姑娘家要不是喜欢一个男人,怎么会辛苦地替他送饭、做饭?这会儿他功成名就对她求亲了,她不该欢喜答应吗?

  左梦言装满老旧思想的脑筋怎么都想不通,像他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要?

  “这里不是适合谈天的地方,我要到后头看看,你最好待在马车里,不要让头手随便伸出外面,比较安全。”缰绳一勒,马儿嘶鸣,她策着马儿达达地往后面直去,头也没回一下。

  有很多事跟不对的人怎么都讲不通,很多话要跟对的人讲才能心领神会,她逐渐了解自己跟左梦言隔着一道无法横越的深沟,今生是无法跨越了。

  要是以前,她在还懵懂时无知地跨越了,也许不会生出如今这许多心情。

  也许正确的说法是,她要不是遇上阙勾,也不会滋生出这许多被人视为大逆不道的心事来吧。夜里,他们在驿站休息,左梦言以状元的身份进驻,自然得到最优渥的招待,白天的暑热退去,大伙累了一天,二更不到就昏沉地睡去,只有背着剑的嫘兵兵小心地巡逻着。

  停步下来,倦意也爬上眼皮。

  坐在驿站外的大石头上,北斗星高,银河如带,横连着天际两岸,四周草低楚天阔,风吹来,凉得可以,而她的心却像一弯不知何去何从的流水,惶惶不知所以……

  “兵兵。”

  不用回头,也只有左梦言会用那样的声调喊她。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从喉咙深处传扬上来,阙勾恰好相反,他的声音节奏明快,宛如音阶明确的笛子,跟他皮皮的个性很像。

  她语带困顿:“有事明天再说。”

  “别在这儿睡。”虽然还是白天的劲装打扮,她纤合度的身材玲珑如昔,黑缎的长发为了方便,绑成长长的辫子,上头什么发饰也没有,圆润的耳垂在月光的照映下,覆着淡淡的一层绒毛,在月光下的她宛如一朵初绽的昙花。

  嫘兵兵恍惚地想着,是谁在遥远的地方吹着芦荻叶,凄凉破碎,好刺耳、好难听。

  “别管我。”

  “什么时候我们这么陌生了?兵兵。”

  也许是从来没亲近过吧。嫘兵兵恍惚地想这么回答。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心里有什么都摊在阳光下,我只要看你的脸就知道你的心情好坏,现在,却什么把握都没有了。”

  “人总是会长大,我不可能一直是那长不大的娃娃。”

  难为不善言语的他说出这番话来,要是以前,她肯定会感动死了。

  “兵兵,跟我在京城定下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如霜的空气。

  滔滔如江水的情意再也关不住了,左梦言深情地说:“多少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要报答你对我的一片深情,你会在我的环绕下变成一湖静静的秋水,不会再迷失,会再回到那个爱笑、专一对我好的你,我不会计较其他的,就算……你跟阙勾曾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该谢谢你的大方吗?”她喃喃地问,苦涩的滋味蔓延上舌头。

  该生气吗?原来他把她当成一个不贞的人。

  “至于我爹那边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左梦言拿掉了玳瑁镜,展现原本的自己。

  “女人心海底针,书呆,我这么外放的个性,别说从小左伯伯就不喜欢我,沉浸在学问中的你也是凛然不可侵犯,你大概从来都不知道我不适合当一湖安静的秋水,我会死的。”一连串的话自她的嘴巴吐出来,说出来后,她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你对我坚贞不渝,我爹也会接纳你的。”

  “你早早对我扣了帽子。”无怨无怼。即便如饱读圣贤书的他,对女子也是偏执得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更添哀伤了?

  左梦言顿了一下:“我不明白。”他以为有了功名,什么都能唾手可得。

  “有很多事不明白是幸福,什么都弄清楚了反而茫然。”像他俩。

  “兵兵,你非要兜圈圈把我们两人的未来打上死结?”

  “我说了,女人心海底针,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娉婷十六岁,小女儿的心思谁也捉摸不定,似柳絮,如飘萍,不知向何处,不知来自何方。

  左梦言叹息了。

  “我就知道你喜欢上那个痞子一样的男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也许是,也许不是呢?

  当一辈子的厨娘,为一个爱吃鬼,她不要,太辛苦了。

  要是可以,她一生都不想再为谁忙碌。

  谁能帮她实现这个梦想?

  梦想,好奢侈的念头。

  她一个女子,嫁人是惟一的路吗?

  第八章

  江南到京城一路上多是人烟聚集的村庄市镇,太平盛世,盗贼营生既有损名誉,一个不小心还会玩掉小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土农工商,当个快乐的小老百姓。

  照理说,嫘兵兵这趟镖除了劳累应该是不具风险,稳赚不赔的。

  穿过这座杂木林,脚下大路蜿蜒而下就是济南大城,嫘兵兵看着还亮的天色,确信他们会在日落前抵达。

  纤细的身影随着马匹向前行的步伐左右晃动,马车辘辘,辗碎了树林里的安静。

  没有预警,八条人影同时自不同的方向跃出,持剑的众人直取的不是马车上的财物,反而全冲着嫘兵兵飞扑过去。

  其他的武师一看不对想要援助,却听到她的娇喝。

  “看好镖,小心调虎离山,别管我!”

  只见她抓起纱帽打飞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八剑阵出现缺口,她趁隙凌空飞跃,脚尖轻点马背,内力自丹田升起锁在喉间,鹞子轻凌飘飘,宛如一道直上青空的旋风,轻松地脱出众人的包围。

  虽然飞度过八柄长剑的包抄,但是对方是久经训练的杀手,移形换式之余,长啸朝她追奔而来,骇人的剑势夹带锐利剑气,轻轻扫过,无数枝叶纷纷飘落。

  风沙起,嫘兵兵虽然灵活地闪躲过对方致命的攻击,身上的衣衫却被划破许多口子,就连白嫩的脸如今也伤痕累累。

  她这边打得惊心动魄,马车里的左梦言心急如焚,却碍于左氏夫妻苦苦哀求,只能借听力猜测外面的情况。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却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一方空间,让一个女子为他拼命。

  叶落枝倒,骇人的嘈杂刺激着他的耳膜。

  涔涔的冷汗湿了他的眼。

  外面依然争战不休。

  “女人,快把鹏太师的义女交出来,大爷或可饶你一条命!”他收到的消息到底有无正确?兵分两路的他们也把武馆搜查了个彻底,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一个小小武馆真的有能耐跟他们为敌吗?

  “我不认识什么鹏太师的女儿!”不是来劫镖的?鹏太师,好熟的名字。嫘兵兵一分神,吃了一剑,乍时皮开血流,痛死了!

  “装蒜,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管了,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一个呼啸,一团黑压压的人群又围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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