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睡好,但是罗汛呢?
光是想到他可能和那个美丽的女人整晚在床上打滚就令她心痛如绞。而她甚至从来没看过他的房间是什么模样。
不,她还想这些做什么?昨天离开时,她便已经决定放弃那间套房,以及隔壁房间里那个骗得她团团转的男人。
「别再想了!」她告诉自己。
她更加努力地拖着地板,同时眨着眼睛摆脱再度凝聚的泪水。
一阵奇特至极的鸣叫声在这时响彻了整栋房子,那是她母亲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不少的费用才寻找到的新式电铃。
据说,那是某种猩猩的说话声。
大猩猩再度「说话」,所有的沈家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人想到要去应门。事实上,沈家的其它成员似乎都察觉她的心情,而且很识相地自动消失。
八成是那两只狗又攻击了邻居的猫,现在欧巴桑来抱怨了。
她放下拖把,强打起精神去开门,准备向邻居赔不是,却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嗨!」罗汛讨好地露齿而笑。
她想也没想地就要关门,但他的手脚比她快了一步,硬是将身子挤进门内。
「你来干什么?」她压抑住心中的苦涩,强迫自己寒着一张脸。
「妳昨晚没回公寓,早上我去妳的公司找妳,妳的同事又说妳请假。」
「我明天会回去收拾行李,然后你就可以拥有整层公寓。」她赌气地补上一句:「你甚至可以让女朋友搬进去住。」
他又露出那种令人生气的笑容。「唐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父姓,我从母姓。」
「妹妹?」她怔住。
「对。」他点头强调。
「你想要骗谁?」哼!她已经变聪明了。「人家都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要她去堕胎,她都已经告诉我了。」
「这就是妳不回套房,又不去上班的原因?妳在吃醋吗?」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我才没有!」太快的否认反而显得缺乏说服力。
「唐菱是怀孕了。」他敛起笑容。「怀的是她未婚夫的孩子。可是因为她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很久以前就警告过她,生产会威胁到她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和她的未婚夫也早巳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她会怀孕对他们来说是个意外,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以她的健康为优先,所以我才会要她听从医生的建议把孩子拿掉,她的未婚夫也是一样的看法。」他停顿片刻又问:「千渝,妳真的认为我会让一个女人怀孕,然后弃她和胎儿不顾?」
语气中罕见的凝重逼得她直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直觉告诉她他不会做这种事,她张开嘴欲坦承自己的想法,随即却又闭口不语。
那又如何?事实证明,听从直觉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顽固地别开脸。
「千渝。」他温柔而坚定地捧着她的脸庞。「我知道我跟妳的好男人标准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也不会去做的。比方说,我绝对不会为了逃避责任而放弃自己的小孩。」他用大拇指搓揉着小巧的下巴,平时总是似笑非笑的脸上出现一种她从未察觉过的愤慨与脆弱,彷佛他的每一个字皆出自切身经历。
「妳相信我吗?」
望进那对闪烁着期待的漆黑眼眸,她忽然发现他似乎很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相信唐菱是你妹妹。」在考虑之后,她终于点头。「也相信你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谢谢。」他如释重负地咧开嘴,那种带着-缕稚气的笑容几乎瓦解了她苦心建立的防备和佯装的冷漠。
不行!千万不能心软!尽管她相信不会有突然冒出来喊他爸爸的小孩,却不代表他就因此变成了一个正直、诚实的男人!他依旧是那个说谎不用打草稿,并以玩弄她的感情为乐的狡猾份子,否则他不会恶意地破坏她和曾俊杰的交往,更不会将爱的告白像丢垃圾一般随意地抛出。
更何况,罗汛和她的价值观以及生活习性根本南辕北辙,即使他当真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好感,两人在一起也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任何有点理智的女人都能认清这点。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她拚命让自己显得面无表情。
「嗯。」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不太能确定她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很好。」她用力地将他推出门坎之外,动作迅速得令人措手不及,他差一点就跌在地上。
「再见!罗先生!」
砰地一声被阻绝在屋外,罗汛不敢置信地瞪着紧闭的大门。
「千渝!」他握拳敲打着门板。「快开门!妳是怎么回事?」
她铁了心肠不去理会外头的叫喊,一转身却瞥见楼上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冒出来的每一颗沈家头颅,显然每个人都注意到了门口上演的好戏。
「你们谁都不准让他进来!」她杀气腾腾地瞪遍了每一张脸,甚至没浪费口水解释「他」是谁。
震慑于那股骇人的气势,像嗅到危机的乌龟般,楼上的每颗头颅又一个接一个地缩回自己的壳内。
该死!这个女人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他怎么又降格成了「罗先生」?
罗汛幸悻然地踱回院子里,一屁股坐在吉普车的车头上,努力地思索着目前的最新局势。
他知道千渝在乎他,否则以那刻板、拘谨的个性,她不会在他面前暴露出软弱的一面,更不会让他有机会几乎成功地引诱她上床。
向她坦承自己的感情之后,他蓄意不去敲她的门,为的就是要让她采取主动,亲口承认她的感觉,没想到现在……
可恶!误会冰释之后,她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地投入他的怀抱吗?故事理当到此结束,从此以后他和他的小古板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是吗?
罗汛低声发出一连串的诅咒,脑子同时飞快地运转着,试着找出事情出错的地方。
两只流浪狗这时从某个角落冲出来,一只兴奋地在他脚边摇着尾巴,另一只则相中车子的一个轮胎作为小便的据点。
「『梵谷』!」他为时已晚地吆喝。要区别两只狗的画家名字并不难,正在解放的那只缺了一边的耳朵。
「狗仗人势……」他没好气地瞪了牠们一眼。
「坐在那里不热吗?」一阵男中音慢吞吞地响起。
罗汛怔住。「不会。」经历过中东沙漠的摄氏五十度,这点热度对他来说已是小意思。「你不写稿了?」他转向沈家长男。
沈千廷耸耸肩,斯文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沾着黑色的油墨。「文思枯竭、心有旁骛。」他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还以为千渝不想让你们家的任何人跟我打交道。」她在关上门后的怒吼可能连城市另一端的居民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别让你进门,却没说我不能出来,何况我也把门锁上了。」看见罗汛怀着希望的脸孔,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又缓缓地补充:「想都别想,我不会给你钥匙。」
「我真的很需要跟她谈谈。」
沈千廷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小渝坚持起来的时候,脑子就像水泥灌的,而我好不容易不用再吃我妈做的菜,打死我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激怒家里唯一会煮皈的人。」
罗汛微微地瞇起眼睛,据他所知,沈家成员并不擅长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即使对方是亲姊妹。他怀疑除了食物的理由之外,这位长公子或多或少也有蓄意刁难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