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她的重要性远不及于他自己的未来。
但令她心闷、心痛的是,她仍然想帮他一把,她无法割舍下对他的亲情。
张继仁冷下脸色,对今天出现在这里,却没有达成目的而不满。
「我再给你几天的时间,算是最后通牒,到时候,要是你再不同意,就别怪我不顾父女之情,到时候闹得很难看,就别怪我。」张继仁被钱逼急了,刚冒出头的愧疚感又消失无踪。
今天他得到消息,说是原本打算收购上地的上华建设,因为迟迟无法拿到夏雪的同意书,千万资金冻结无法运作,已经打算放弃这个案子,正当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他又得到个可以让他翻身的好消息。
国内数一数二的东门建设打算接手,派人跟他接触,开出极好的价钱,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同意书,要一举炒起国内的房价,创下销售奇迹,而这个责任就落在他的身上,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夏雪的同意书。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如果夏雪再坚持不签同意书,就别怪他泯灭人性,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任夏雪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承受耳中所听到的一切。
他在威胁自己吗?
为了钱,他六亲不认吗?
找人来威胁她不够,干脆自己亲身出马……
夏雪澄澈的水眸一下子变得蒙眬,渐渐的起了雾气,带着泪的瞳眸直视着张继仁,黑眸像是在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向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不敢相信……母亲临死前还惦记在心上的男人,是这么无情的人。」夏雪喃喃的低语,脑中忆起了母亲临死前,提到与父亲曾有的欢乐,脸上仍洋溢幸福的模样。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她还记得,那是一句有名的广告词,却也是母亲跟她说过的话。
只是,郎心似铁,结局竟是如此不堪。
母亲可以,但身为女儿的她却做不到,她无法原谅他,但……也无法跟他一样的狠心,对他置之不理。
「请你离开。」她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不愿意让他轻易达成目的,至少……再让她见他几次,就算……只是为了一个不堪的理由。
张继仁看着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却等同陌生人的女儿,他不再留恋,他在心里说着,不要怪他无情,他还有一个家庭要照顾。
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张继仁面无表情的离开,夏雪像是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受了指示避开的小妹,在见到来人离开,急忙的走出来。
「夏姐,怎么了?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又来逼你卖房子?」她一头雾水。
夏雪只是摇头,再摇头。
「你先回去吧,下午休息,我人不舒服。」夏雪的泪在眼中打转,不想在小妹的面前流下来,深怕自己吓坏了她。
「可是……」
「先回去吧,我很累了。」夏雪知道她会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妹无奈收拾着,在看了夏雪之后,颓然的走出门外,不忘带上门,在门上挂上打烊休息的牌子,然后离开。
僵直在原地的夏雪,在确定小妹离开之后,一双腿再也没有支撑的力量,身体渐渐滑落在地。
这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一个不吝惜对她说出狠话的人。
泪水决堤,一滴接着一滴,随着太阳的西逝,拉长了她坐在地上的身影,更显寂寥。
「为什么……为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语着,巨大的悲伤唤醒了她迷茫的思绪。
她终于认清,虽然嘴里再怎么不承认,她心里仍渴望着父亲的亲情,在得知父亲对自己并没有相同的渴望时,她的伤痛如海水席卷而来,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摇摇欲坠。
天色慢慢的暗了,昏黄的夕阳照入花苑内,只见到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似乎正抖瑟着。花苑内,她黯淡的心情,比黑夜更加阴冷。
客人来来去去,总是在门口见到打烊的牌子之后,打道回府,虽然不免猜疑,这一年到头全年无休的香草魔力花苑,今天竟然这么早就打烊了,但也总是想想罢了,并没有细究。
而夏雪也因此有个私密的空间,让她努力的沈淀自己的心情。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并没有因此而清醒,反倒陷入一种茫然的迷乱,只能呆坐着,让泪奔流着,无力阻止。
慢慢地,夕阳掩去身影,不忍再见她的伤心,徒留一片黑暗,但月儿心细,知道孤独的人最需要一盏灯,于是它翩翩出现,洁白的光透过透明的门窗,缓缓的照射在她的身上。
明亮的月光包围着她,夏雪仍无所觉,一径的沈溺在自身的悲伤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玻璃门被推了开来,清脆的铃声响起,看样子是有人没注意到打烊的牌子而闯了进来。
夏雪仍不知不觉,双手环着自己,试图给自己一点支持的力量,试图将身上的寒意驱离,却始终未能如愿,她依旧抖瑟如风中枯叶,万分弧寂。
正当她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的时候,一双大掌从身后抱住了她。
夏雪缓缓的回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此时的她,并不认为自己还有力量,负荷太大的动作。
是谁?这眉、这眼、这担忧的眸光……都似曾相识,却又像是被她刻意的遗忘,在神智未明的此时,她竟无法分辨。
「是我……」低沈的嗓音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更有一丝自责,只是她的眸光落在远方,像是穿过自己的身体,这让他无法忍受。
「是我,滕立宇,我不过几天没来,你不可以忘了我……」他挪出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下颚,让她迎视着他。
话说出了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在乎。
他不能、也无法接受,她的眸中没有他,甚至是忘了自己。
他不要再理会什么该死的自尊,他只知道……他要她!
而他,也要定她了!
第七章
滕立宇低沈温和的嗓音,穿透了她像是蒙上一层雾的脑中,慢慢转化成—种她能明白的语言。
是他!充满悲戚的眸光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迷蒙的黑眸眨了眨,慢慢接收他的影像,认出了他。
滕立宇,那个她以为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的人,突然又出现了。
「我才几天没见你,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微微松开了她,滕立宇勾住她细小的下颚,强迫她游离的魂魄归位,压不下的心疼涌上,滕立宇嘴角虽带着笑容,却满含苦涩与自责。
不过才几天的光景,她原本纤细的身子又瘦了一圈,有神的澄眸像是淹了水,一滴滴的泪不住的流下,每一滴都流往他的心里,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不知道,要是他没有一时失神将车开往她花苑的方向,没有一时心软的下车,冲动的推开门……她的泪下知道要流到几时。
就连现在,他已经在她的面前,扬起的手却拭下干她流下的泪,叫他的心揪成一团,却无能为力。
泪眼蒙眬,夏雪不确定眼中的他,真是心里所想的他吗?
这样过于专注的眼神,揪住她的胸口,传来另一阵陌生的悸动,又疼又麻;总是带笑的唇角有着无奈,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关心,凌厉的黑眼如今看来充满担忧的情绪……
他在担心她吗?水眸眨了眨,她想开口,却发现即使自己开了口,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有的只是一滴滴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