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他还差点给忘了。教授虽是一片好心,但他实在没有出国进修的打算,只是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所以就带着了。
他的回答让白意美全身骤地僵凝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打算研究所毕业后……要出国念书吗?」她的声音微微地发着抖。
彷佛察觉她情绪的波动,他微笑地安抚她:「我没想过要出国念书,念了这么多年也够了,我想当完兵后就找事做。」
「真的?」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我什么时候骗过妳?」他笑望着她,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
这句话终于让她完全放松下来。是啊……从小到大,只有她耍赖骗他的份,他倒是一次也没骗过她。
一放松下来,胃口便又恢复,将餐盒里的小笼包全部解决后,她满足地拍拍肚皮,还打了个饱嗝。
柯柏勋将垃圾收拾好后,对她柔声叮嘱:「明天早上,我会把早餐买好放在妳房门口,妳一定要记得吃过早餐后再上床睡觉,知道吗?」
他知道她每次熬通宵赶稿后,隔日回到家总是蒙头大睡,常常早餐连着午餐一起吃。
「知道了!」她笑得甜孜孜,陪他走到电梯前等电梯。
电梯抵达时,她看着他走进去,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霎那,她忽地往前跨了一步,两手撑住门边,一脸认真地对他说:「柯柏勋,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她很早就想说也早就该说了。受他照顾这么多,她没什么可回韵,一句真心的谢谢是她唯一能表达的。
柯柏勋没说什么,只是温温地笑了,但,那笑彷佛蕴藏了什么意涵似,衬得他微微弯起的长眸更显深邃,让她不觉看呆了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随着柯柏勋毕业论文提交日的接近,白意美和他见面的时间愈来愈少,也愈来愈短了。
周六,她休假,他却仍是一早就出门,到学校研究室赶论文。
赖床赖到十点钟,她再也躺不住,翻身起床快速地梳洗完毕后,她开始打扫起房间来,借着身体的劳动消磨时间。
打扫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何不趁机帮柯柏勋也打扫打扫房间,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并没有他房间的钥匙,不禁有些丧气。她是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偏偏无法如愿。
打扫完毕时,不过才十一点,她无聊地抓了一本书翻看着。忽然间,一个主意在她脑海里迅速成形,她很快地抛开书,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外出服,然后抓起皮包满脸笑意地走出套房,为等会儿即将要做的事感到开心不已。
在柯柏勋学校附近买好了便当和饮料,她走进校园内,依着他曾大略提过的研究室位置,来到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前。
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她决定找个人问问,恰巧前方一位看来颇为高挑的女子正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快步向前,拉近距离后,这才发现眼前的女生很面熟,随即,她立刻想起来她是谁。
「李恺庭……」她不自觉地低呼。
「原来是妳啊!」对方显然也认出她来了。
李恺庭漂亮自信的眼眸瞄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扬唇淡淡一笑,接着又说:「妳给柯柏勋送午餐来啊?」
白意美楞楞地看着她,没答话。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彷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李恺庭微挑起眉睨着她。
「我在这里出现很奇怪吗?我可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这里的研究所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微微慌措地解释。
「我和柯柏勋从以前到现在始终只是同学罢了,如果妳心里想的是这个的话。」李恺庭直截了当地替她说出心里的疑惑。
白意美有些讶愣地看着她。难道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她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妳喜欢柯柏勋对吧?」
紧接着是犀利的问题,她一时无法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才好。
「我猜妳一定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他。」李恺庭自顾自地接着说,「妳也真奇怪,都喜欢他那么久了,竟然没有勇气直接明白地告诉他!」
白意美被她说得脸颊微热,无从辩驳。
「柯柏勋正和指导教授在办公室里谈话。」李恺庭话锋突然一转,神情别有意涵地看着她。「这位老教授很赏识他,一直鼓励他毕业后继续出国念书,还很热心地介缙自己的小女儿和他认识。依我看,他是希望柯柏勋能和她女儿作伴一起出国进修。」
白意美愣了一下,想起几个月前柯柏勋所说的话。「可是……他说他没打算出国念书……」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恺庭故意耸耸肩。「那个教授很有办法,一切留学事宜都能帮他打理妥当,甚至是学费问题,他也愿意替他处理,这么好的条件和机会,我看很少有人抗拒得了。」
这一番话轻易地在白意美心里产生震荡,她的脸色微白,无所遮掩的瞳眸明显地泄露出内心的慌乱。
「我听柯柏勋说,你们俩现在毗邻而居,有什么话想说的,妳可要趁现在赶紧说一说了,像他这样温柔宽厚的男人有很多人抢着要呢!」李恺庭无视她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实在不能怪她坏心肠,她只是受不了他们两人这种只爱在心底,却什么都不说的古老人种。当然,她更不可能告诉她,柯柏勋已经知道她心意这件事。
那次观雾之旅,她就败在情敌酒后一首缠绵哀感的老歌,人家醉得一场胡涂还能凭着含蓄的情歌赢得人心,现在想起来,她都还觉得恼。明知他们两情相悦,她心里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不平衡;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两个人是在搬演哪出戏呀?实在让人看了很不爽快!
所以,玩玩他们多少让自己不平衡的心情得到一些补偿,而且也算是做做好事。功过相抵,应该不过分吧!
「妳要不要到研究室里等他?」她斜睇着白意美问。
白意美彷佛大梦初醒似,僵硬地摇了摇头。「我……不必了,麻烦妳帮我把便当拿给他。」
说完,她匆匆掉头就走。
第九章
所有的运动里,白意美最讨厌跑步,尤其是赛跑。
因为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她的速度依然无法加快,只能慌张地瞧着眼前和自己拉得愈来愈远的身影,深刻地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往后的求学生涯中,她不再参加任何和竞跑有关的运动项目。唯一不变的是,她仍追在一个人身后跑着,多年来,不曾停止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回到自己私密的空间,她立即让自己无力地摊倒向床铺,双眼无神地张着,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柯柏勋决定出国念书,那她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
时间与空间的双重隔阂,她和他的距离像是无止境地拉长了,长到她无力追上去,也无从追上去。
美国、英国、还是加拿大?
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对她而言,都遥迢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她可以追着他到城里、到新竹、再到台北,却无法追着他到国外去!
如果她开口要求他别出国,这样会不会很自私?她有这个立场和资格要求他这么做吗?
此刻,心里除了慌乱无措,还有一股深深的恐惧。长年的追逐,难道就要在这个时候划下句点了吗?过往的一切真的只能变成回忆,只能回味缅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