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在他身后的甄平安跟初二都傻了眼,没人敢指认那血肉模糊的身躯就是他们认识的邬然。
娇嫩的芙蓉面颊上鲜血、污血斑斑点点,身上的肌肤没一寸可见原本的白皙柔细,瘦削的背脊交错着一道道血淋淋鞭伤及擦伤──深、长、翻卷着皮肉的骇人伤痕,甚至还有数不清的撕裂伤。
她,几乎不成人形。
「少爷,然儿她……」泪水泛在两颊,初二吓得全身起哆嗦,又急又气。
那人真不是个东西,竟对个姑娘家下这么毒的手。
早就哭花了脸的甄平安牙关一咬,忍住作呕的愤慨一鼓作气冲过去,俯身探向她。
听不见冷白的小嘴发出呼痛声,瞧不清蜷缩的身躯抖出颤动,只有极细极浅的吐吶骚动她紧绷的心绪……
吐吶?
「她还有气!」
两双被泪雾遮蒙的眸子同时瞪向她。
「大稔兄,你还楞着?快过来呀。」她怒斥着心神俱茫的孙别稔。「阿然的气息还有那么一丁点,喂,你是钉子呀?还不想法子将她抱回……唷,冲这么快,小心小心别摔了她……轻点行不行呀你。」
甄平安发出的第一声惊呼已将面如死灰的孙别稔给唤回元神了,再听她迭声乱喊一通,立即拭去脸上的湿濡,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横抱在怀,掉头便跑。
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三次机会吗?
那,拚了命,他也要将她从阎王手中给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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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口气,老天爷不收,因为,孙别稔不肯放、邬然不愿走!
当孙别稔抱着邬然赶回客栈时,接到消息的成叔已经联络且陆续接来大夫,甚至连万岁爷的御医也奉命赶来了。
「爷儿?」
「你们还不动手?」
救人如救火,他们也急呀!可是……几双老眼瞄来望去,瞧了瞧神情始终凝重且寒冷的孙别稔,全都不约而同的咽下话。虽说小姑娘是黄花大闺女,当然不可任人亵赏,但,要年轻公子爷离开房间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孙别稔没在意他们的眉来眼去,冷悍的炯眸专注的盯着邬然的动静。
众人虽是各据一方的名师神医,一旦携手合作竟也默契十足,纵使,没人有绝对的把握能救回她的命,因为,实在是伤势过重呀。
「但至少死马且当活马医吧!」胖大夫的眼神掠过槁木死灰般的孙别稔,无声跟瘦大夫叹道。
三天三夜,邬然跟阎王爷搏命,而孙别稔就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连成叔也劝不离他,就这么无奈地任他陪着她在阴间、阳间来回搏斗。见她神色甫明,他欣喜若狂,若她气色转暗,他竟比阎王更显阴沉。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孙少爷,你可以休息了。」形容憔悴的胖大夫代表发言。
「她呢?」
「幸亏邬姑娘命大,没事了。」而他们也快累趴了。
即便几天来寸步不离床畔,这天大的喜讯仍让孙别稔一时间无法回过神来。
「真的?」呆呆地,他喃声问道:「没骗我?她真的没事了?」
「是没事了。」瘦大夫笑得很得意。「可她身子骨仍虚,这段时间小心些,可别吹风受寒。」
她没事了!
孙别稔露出难得的狂笑,摇晃地坐回霸据多日的太师椅上,惊恐未退的眸里盈满似水柔情。他仍不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生怕一个不注意,邬小然就会忘了呼吸……直到疲倦的恍惚找上他。
「少爷,你还是上床去睡吧!」见他为了然儿这么折腾自己,成叔万分不舍。
神经紧绷了这么多天,一旦松懈,全副精神竟在剎那间像是决了堤,听见成叔的声音,孙别稔微侧身想瞧瞧他,顺便打个哈欠,结果,身子才一动,整个人便狼狈的跌躺在地。
呼……呼……
第十章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孙别稔才再度睁开眼。
「少爷?」接替守护邬然工作的成叔见他冲进来,吓了一跳。「你醒了?怎不多睡一会儿?」
愁眉不展,他专注的目光迅速扫过成叔后便凝望着动也不动的邬然。
「她都没醒?」
「哪这么快呀!」叹笑。「少爷,你忘了然儿福大命大,别担心,她会度过这个劫难的。」
静默着,孙别稔上前轻抬起那伤痕累累的小手,亟欲将自己充沛的生命力藉由十指交握传递给她。下意识的按住那微弱的脉动,虽然细弱难感,但仍可以感觉得到正逐渐增强,指腹下不绝的跳动安定了他的心。
眨眼,他硬压下眼中的湿濡与心中的酸楚。
「初二呢?」
「才刚让我赶回房补眠了。」观察着他的神情,成叔忧忡再起。「少爷,你还是再去躺一会儿,说不定然儿过了晌午就会醒了。」
「好好替我守着她。」
「少爷?」
「我还有事要办!」
「啊,少爷你……」
「别说了。」
成叔也不想出口制止,事实上,他打心底赞同少爷的打算,这闯祸之人下手毒辣,纵有报应也是咎由自取、活该,只不过,中间卡了个万岁爷呀!
「阿成只恳求少爷,手下留情呀。」
「你替她求情?」
「不,不是求情,只是请少爷看在阿成跟随少爷多年的份上,别下重手。」他的话很真诚,心中忐忑得很。
老爷跟少爷是万岁爷多年来深埋心中的痛、也是宝。可是,兰格格自幼就备受圣恩、极受宠爱,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万一少爷出手太重,万岁爷的反应,谁也捉不准呀。
「好。」
对于孙别稔的爽快,他颇为意外。
「只要她有悔改之心,我绝对点到为止,这是我对你的保证。」虽然,以他对那小泼妇的了解,要她有悔改之心,祈求天下红雨似乎还较快一些。
点点头,成叔接受他还算公平的保证。
可惜,孙成毕竟没孙别稔这么了解天之骄女。
花了点心思,孙别稔在一处庄园找到了兰格格,庄园的另一处隐密厢房,是微服出宫的万岁爷休憩之处。
这女人连闯了祸,也以为有人会替她顶着?
哼!当真是饶她不得。
「别稔哥哥。」惊见单枪匹马的不速之客,兰格格瞪大了眼。「你怎么来了?」
他会很生气,兰格格心知肚明,但顶多就是气急败坏却拿她没辙,毕竟,她是皇爷爷最疼爱的格格,怎料得到,他竟气到不顾一切的找上门,独闯皇爷爷所住的宅子,心里,有点毛毛的!
「我不该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找我?」
「妳真是聪明。」本无表情的面孔悄悄跃上一丝狰狞的阴笑。「我说过,不许妳碰她。」
「我没……」
「还想扯谎蒙骗?」
「本来就不是我做的呀,谁知道她被人鞭打呀!」娇气袭心,她说着说着,那把无明火又重新冒了起来。「八成是祸事闯多了,被哪个仇家给堵上。」
「我说过她曾遭鞭伤吗?」
「啊!我这是听、听人家说的呀。」
「我要初二对外放话说是她跌下马车,连大夫们我都嘱咐他们封了口,不许对任何人提她的伤。妳,究竟是听谁说的?」心里,他暗暗的跟成叔道声歉。
要他对她网开一面,难了!
兰格格这才察觉失言,掩唇噤口。
虽然,白痴也看得出来别稔哥哥找上她,绝对不是因为突然对她有了爱意,可能是来数落她的,但,心头那把醋火就是熄不掉。
论来,那姓邬的女人要钱没钱、要身分没身分,据李宾打听到的消息,她是个来路不明的寒酸女人,这种女人凭什么跟她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