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男主角想接近女主角,方法之一就是投其所好,瞧她高兴的模样,应是奏效了。他注视着她接过簪子,眼底那惊喜的光彩像温热的水流,填满他少有喜悦的心。她身上独有的药气好温柔,令他渴望。「太久没碰,做得很丑。」
「不,很漂亮!」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簪子,仔细看着簪上填满豆芽的五线谱。「这首曲子是什么?」
他耸肩,「雕刻的时候突然想到,顺手就刻上去了,也只记得一小段,不知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她将曲子哼了出来,眼眸闪过一丝迷惘,「奇怪,我好像也听过。编曲的方式很特别,跟现代的风格差异很大,比较像古曲。」她打趣道:「打算把它送给谁?哪位女同学吗?」
「妳啊。」现在,是跨越那道界线的好机会吗?
梁意画愣住,这才将目光从簪子移到他脸上。
他偏头望着窗外,语气平平淡淡,「是因为妳的发簪才有的构想,送给妳也是理所当然。我妈从来就学不会用发簪;我妹才那几根头发,没办法用。」
她嗤地一笑,「筠筠头发也不短啊。」
她该想到的,簪子上布满音乐的元素,是依她的喜好特地打造,他的用心……让她难以忽视。
但我只想送妳。这句话在傅珑树唇边滚动,若是出口,恐怕她会掉头就走,他不能急,得迂回靠近。他咬着干涩的唇,「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自己。」
「怎么说?」不要紧,只要他不说出口,她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可心却背叛了她,怦然跳动,仿佛回到那夜在书房内,紧张又期待——
「感觉像是我的身体里还住了另一个人,他透过我在看世界,他的感觉都能传递给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控制了我,让我做出奇怪的事。」
例如,初见时突兀地拉住她的手;在书房里几乎吻了她;看完整柜他从前根本不看的言情小说,只为了想知道如何接近她;找出尘封许久的雕刻工具,一刀一凿,细密地刻下对她的心意……
回想起来,他仍不认为这些是自己会做的事,但他做了,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就像心底有什么在驱使他——陌生、炽热而又强烈的情绪,依言情小说的说法,也许可以称为爱情的魔力?
「听起来你问题不小。」她开玩笑地说。
「如果我说,只有妳能解决我的问题!」话语被另一波咳嗽打断,不小心被喉糖呛住,他咳得比先前更厉害,像要吐出血来。
梁意画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抚他背脊。
「水……」他指着开饮机。
她连忙倒了水给他,扶他坐起。
他好不容易压住咳意,喝了口水,又咳起来,水杯没拿稳,掉了下去。
「啊!」她急忙伸手去接,身子因而横过床铺,可纸杯还是掉在毛毯上,瞬间沾湿了一大片。
她懊恼地捡起纸杯,忽觉有道急促温热的呼息吹拂在颈间,她一怔之下侧过头,微启的唇正好和他的唇接个正着。
她心跳霎时停了,瞠大的眼眸看见他同样惊愕,这一瞬间,谁也没动。当她感觉他的唇轻移,缠绵温柔地摩挲着她,她依旧失神,几乎要放任他为所欲为,直到薄荷的凉味随着他的入侵进占口中,她才倏然醒神,惊惶地退到角落。
他呼吸急促,俊颜染满动情的浅红,「抱歉,妳靠得很近,所以我……」一时情不自禁。他知道瞒不了她,一开始的接触确实是意外,后来的辗转轻吻却是因为他想要那样做。
梁意画的脸色因震惊而显得苍白。他的眼神是歉然的,歉疚他吓着了她,伹没有后悔!他不后悔发生的事。
她想说些什么,下意识地舔润了唇,一并把残存的薄荷味舔入,苍白的脸顿时转红,低头回避他的视线,僵硬道:「你不必抱歉,该道歉的是我。我想,也许是我有些地方表现得不够明确,让你误解了,我一直当你是弟弟看待,你明白吗?」
他神色一冷,「我不想被妳当成弟弟!」
「但我只当你是弟弟!」她低喊,「我们年纪差太多,你还太年轻,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误会我们之间的感觉是情爱。我承认你很有魅力,我被你迷惑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这是我的错,我希望还来得及拉回失控的情况。」
她咬住下唇,「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们还是朋友,最多也只是朋友。」小心地将木簪放在床边桌上,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垂首道:「它很漂亮,但我不能收。」拉开布帘,她疾步走出。
他脸色铁青地瞪着桌上的木簪,听着她的脚步声匆匆离开,像是急着逃离一场灾难。
直到她的声音远去,他依旧瞪着木簪,突然伸手抓起它,使劲往窗外丢出去,木簪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远远地落入花圃中。
他揪起毛毯,用力将脸埋入其中,良久,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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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黎高中图书馆是一幢五层楼的建筑,一楼是附设小咖啡厅的书店,店外设置露天咖啡座,入夜后盏盏铁灰立灯点起,打亮处处晕黄温暖。
小桌旁,姬秀和、魏霓远与傅珑树环桌而坐,桌上摆着一壶温热的水果茶。
刚结束三天的拍摄工作,兴匆匆赶回来逼问「保健室告白记」的魏霓远听完了经过,脸色难得显得严肃,「后来呢?这几天她怎么样?」
「就跟平常一样,她还是会跟我说话,依我妈出门前拜托她的,定时盯着我吃药,随时注意我的身体状况,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傅珑树啜着茶,眼神森然如千年寒石,极度阴郁。
「听起来挺奸的,她没吓得搬走,仍旧住在你家,又这么关心你,你们关系还不算太坏吧?」
「是不坏,她对我和颜悦色,完全像我们之前相处时那样对待我,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到她像没事人似的对他嘘寒问暖,摆明要与他维持朋友的关系,心头一把火就烧起来。如果她躲他,他会痛苦;而她如此毫不在乎似的态度,更让他坠入心死的深渊。
被她拒绝,他的感觉是难受大过困窘,气苦自己不被她接受。被她拒绝的那一刻,强烈的痛苦席卷他,仿佛一生一世的企盼被打碎,他绝望得几乎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数日来,他心情跌到了谷底,想说服自己放弃,却压不下渴望她的心;想再鼓起勇气和她谈,又怕惹恼了她,更快逼她离开,连每天看到她的机会都失去,思念与绝望交织,逼得他几欲疯狂。
为何如此刻骨铭心?难道因为是初恋,打击也格外沉重吗?
「那,你打算放弃,还是继续努力?」魏霓远观察着好友凄绝痛楚的神情,有些惊讶。他和助理姊姊相识才几天啊,怎么已经投入这么多感情?
傅珑树无法自己地口气恶劣,「努力什么?她说我太年轻,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说当我是弟弟,难道我努力就能让自己立刻多个几岁吗?」
「换个角度想,这不正表示你还有机会吗?她拒绝的不是你的感情,而是你的年纪;换成是你,你会愿意和小你八岁、还在念国小的小女生谈恋爱吗?小女生会长大,你当然也是,别忘了下个月你就十八岁了,算是个成年人,等你跟助理姊姊站在对等的地位,如果她还是拒绝你,你再死心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