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文俊雅依旧,但眼神多了她不解的冷漠。
「阿齐,你真的要带她回去吗?」杜正笙确认道。
他扬唇浅笑。「当然,她是我的妻子。」走近她,揽住她的腰。「妻子跟丈夫回家,天经地义,不是吗?」
淳雪呼吸一窒,错愕的抬头睨着他,眉宇间写着疑惑,完全在状况外。
杜正笙长吁一声,默然。
心里不禁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提议,草率地把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他。
那时,处于低落恍神的状态,只想到淳雪爱他多年,所以想替女儿达成心愿,却没顾及她醒来后的意愿,也忘了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娶她。
杜正笙深深责怪自己老糊涂,搞得必须和女儿分离,也贸然的把她推进全然陌生的环境及生活。
然而,他明白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做任何决定都事先经过详细思考,一旦下定决心,很难有人能够撼动。
很多事情只一念之差,往往会走上不同的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我顺路送你回去。」邵蕴齐不再给他时间拖延,断然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杜正笙点点头,想多争取和女儿相处的机会。「让我把事情和她说清楚。」
邵蕴齐黯下眸,退出病房。
杜正笙拿出纸笔,沙沙的写下她所要面对的事实和鼓励的话语。
淳雪逐字阅读,泪又重新涌上眼眶,她紧抿着唇,不想在父亲面前落下。
如果妳不愿意,我可以求他离婚。杜正笙如是写道。
她不假思索的摇头,吸下吸鼻子,接过笔写下娟秀的字迹:我愿意。
或许,是潜在的自暴自弃心态作祟,导致原本就柔顺的她更加逆来顺受。
即将与爱慕的男人朝夕相处,她应该高兴的,彷佛一觉醒来便美梦成真。
妳会恨爸爸吗?怪我未经妳同意就把妳交给他?杜正笙握笔的手在颤抖,视线已模糊。
她摇头。我爱您。她写道,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谢谢您……
父女俩对看一眼,紧握着彼此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一个临别的拥抱,此时无声胜有声。
再不舍,都要放手……
一踏出病房,就要展开另一段人生旅程,残缺的自己,能够走得顺利吗?
淳雪不禁害怕、彷徨起来。
她擦干泪痕,伸手握住门把,迟疑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
第四章
回到「丈夫」购置的大楼寓所后,杜淳雪几乎过着一个人的生活。邵蕴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返家也已是夜半三更,理所当然两人分房睡。而寂寞的她根本无法入眠,张着红肿的眼睛到天亮。
新婚生活才刚开始,不但备受冷落,失聪后造成空虚与无助感加倍折磨她,淳雪天天以泪洗脸,好几次想回到熟悉的娘家,却又不愿父亲担心而作罢。
每当孤单来袭,淳雪便会将灯全部打开,抱着身子,缩在沙发上发怔。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弥补失聪带来的不便,她开始去学唇语,在一个同是聋胞的环境下,她稍稍感到安心、不那么无所适从。
看着「同学们」即使身怀缺陷却仍乐观进取、尽心尽力的学习,也激起她努力的斗志。
比起天生就听不见声音的聋胞而言,还有机会恢复听力的她,其实已经算幸运了。
虽然当旁人知道她失聪的缺陷后,总会流露出同情、讶异的眼光,但她一再安慰自己,这只是短暂的过渡期,将来有一天她会和正常人无异,无需放在心上……一个月后,她已学会读懂简单的唇语,纵使功力有待加强,至少心安许多。对这样空洞寂寞却又简单宁静的生活,淳雪渐渐处之泰然。
失去听力,她还可以看、读、写且四肢健全,能做的事好多好多……
她尝试着上超市买食材回家下厨,到附近公园散步、甚至还买了几株小盆栽,在住所的露台上栽种。
而这段期间,邵蕴齐曾差人把她家中的衣物及私人物品全数打包运过来,留给她一张不限额度的白金卡供她挥霍。
除此之外,她最爱的莫过于阅读,徜徉于文字与作者的巧思中,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烦恼与孤独。
傍晚,她做了一人份的西泽色拉里腹,由于买回来的书已经看完,所以首度进到书房想找几本书阅读。
这才发现他宽敞的书房,藏书量丰富得犹如小型图书馆,尤以原文书居多。
这么多书,他都看过了吗?
淳雪站在浩瀚书海中,在心中呢喃。
「在这里干什么?!」
蓦地,一道淡漠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但淳雪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依旧认真的挑选书籍。
片刻,邵蕴齐才恍然忆起她是个聋子,绷着俊脸,走到她身后。
一片黑影忽然挡住光源,身前多出的影子让她猛然回头,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古龙水味夺去她的呼吸,小脸一片酡红。
「妳……」他开了口又及时止住,直接拉她回卧房,动作并不温柔,她白皙的细腕留下一圈红痕。
淳雪忽略疼痛,睁着美眸无辜的望着他。
邵蕴齐撇开眼,打开衣橱扫了一眼,勉为其难的挑了一袭熏衣草紫的洋装递给她。「换上。」
他也不管她听不见,冷声命令道。
淳雪读懂他的话,点点头,表示收到了。
然而,一分钟过去,邵蕴齐没有退出房间的意思。
她盈盈水眸写满疑惑,仅是抱着洋装静静等他出去,没有说话让他知晓。
这一个月来,由于没有说话对象,她也就习惯了不开口、不出声,完全生活在悄无声息的世界。
他撇唇嗤道:「看来,妳还没有身为人妻的觉悟。」
淳雪盯着他掀动的薄唇,他那揶揄嘲弄的表情,令她蹙起眉。
瞪着她小媳妇般的神情,他低咒一声,在梳妆台上找到纸笔,飞快写道:给妳半小时,打扮好马上出来。
他虽然觉得蠢,却也是目前唯一的沟通方式──未曾关心过她,自然不晓得她其实懂得一点唇语。
她接过纸条,看完后顺从的颔首,也不多问。
如果他没记错,她清醒后曾开口说过话,她是聋了,并没有哑。
闹别扭?他邵蕴齐向来不吃女人这套。
他甩上门,把房间留给她。
淳雪随后把门锁上,顺手把纸条扔进纸篓,几秒后又改变主意──俯身把纸条捡起,才连忙进浴室冲澡。
半小时后,淳雪出现在客厅,像个等着被教官检查服装仪容的学生。
邵蕴齐来回打量她,目光最后停在她清丽脱俗的娇颜,清汤挂面的简单发型仍无损她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扣除掉耳聋的缺陷,她的外表和出事前无异,仍旧美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毫不避讳的注视让她感到不自在,螓首低垂,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他趋近她,嗅觉立刻被她身上怡人淡雅的馨香征服,瞇起锐眸,冷不防伸手将洋装前襟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
被他突兀的举动吓着,淳雪反射性的往后退,愕然的盯着他。
瞧她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邵蕴齐更想让她难堪。
一个箭步,轻易将她困在他与墙之间,无所遁逃。
她怔怔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的心机,眨动如小扇般的羽睫,无知得像只清纯的小白兔。
他勾起她的下颚,低头吻住她紧闭的娇唇。
「唔──」她杏眼圆睁,无比惊讶。
她的味道太迷人,邵蕴齐吸吮着她芳甜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