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欣赏我的美貌。」孙璃璃对著遮阳板上的理容镜,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今晚,她意外得知爸爸受邀到谢翔华爸爸家里参加品酒会。她巴著老爸,死命也要跟著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不知道谢翔华会不会回家?她记得他下午和几个书画家讨论几款纸笺的适用度。
「老爸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听进去了吗?」孙正淳一咧嘴,拉高了声立曰。
「唉唷,你说那么多,又不是我想听的。你不要再一直夸奖谢家老大谢翔中有多厉害了,他又不是我喜欢的人!」孙璃璃没好气地说道。
老爸说了一准谢家老大的丰功伟业,可就没听过老爸提到谢翔中这个人的个性如何如何,她想谢翔中一定没有「她的」翔华来得让人温柔窝心。
「谢翔中看来有点阴沈,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忍受你小公主个性的人。」孙正淳叹了口气,方向盘转了个弯,驶向谢家主宅的门口。「这边开始就是谢家了。」
「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和谢翔华在一起时,她忙著和他分享两人甜蜜都来不及了,哪有空去问他的身家背景。
「四个孩子,二男二女。」
「你的朋友很少有人生这么多孩子的。」孙璃璃哇了一声,好奇地坐直身子,一副要问个清楚的模样。
「大老婆没生,二老婆生了谢翔中和谢可葳,三老婆生了谢翔华和谢凌凌。」孙正淳尽责地解释道。
「三个老婆喔,难怪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孙璃璃惊讶地对著车窗外的红砖围墙大叫道。
孙璃璃脑袋里的想法突然转了十八个弯,并且飞快地得到了结论。
她知道谢翔华为什么拚命地想把她往外推了,他父亲的不专情一定造成了他对婚姻的恐惧与阴影。
害她还差点以为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去哩!
孙璃璃的眼眸突然变得亮晶晶,乍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爸,你再开快一点嘛!」孙璃璃迫不及待催促著老爸,她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谢翔华说。
「你含蓄一点,免得把谢翔华给吓跑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如愿以偿。谢翔华个性好、气质佳,虽没有哥哥的锐利手段,但作风稳健,至少是个守成的好角色。
「我已经够含蓄,我到现在还没亲到他。」孙璃璃大言不惭地说道,笑嘻嘻地看著爸爸唇边的苦笑。
黑色宾士600轿车,缓缓在谢家的停车场里停下。
孙璃璃穿著皮草小外套和一件合身的七分裤,挽著爸爸的手臂,仪态雍容地下了车。
她头颅昂得高高的,用王妃般的高雅姿态一路从花园的车道旁,走向谢家那栋白色五层楼主宅。
「他们家很有钱吗?」她樱唇微启,看起来像在询问天气。
「本业是造纸业,上一代留了不少房地产下来。」孙正淳微笑著和几个朋友打招呼,和女儿一起走上谢家的前廊。
「孙伯伯,欢迎。」站在门边的谢翔中朝著孙正淳走来,锐利的沈眸早在他们父女一入门时,便彻底地打量过孙璃璃了。
谢翔华的「女人」,是吗?谢翔中脸上的笑容泛过一丝冷意。
「翔中,这是我女儿璃璃。璃璃,这是谢伯伯的长子谢翔中。」孙正淳热心地介绍著。
「你好。」孙璃璃微微颔首,有礼但疏远。
「欢迎孙小姐。」谢翔中的笑意并不曾到达眼中,外科医生的职务让他的脸色较一般人来得森白,因而具有一种天生的疏漠感。
孙璃璃的唇角微抿权充微笑。她不喜欢这个谢翔中,眼神太阴太沈太冷,气势也太霸太恶。不知道翔华小时候有没有被他欺负?
「怎么没看到翔华呢?」孙正淳很好心地帮女儿发问。
「我猜想他可能在後花园的温室吧。」谢翔中鹰隼般的利瞳闪过一阵戾气。
「他在温室啊,果然很像他的个性。我记得你们家的花园也是他设计的嘛。你爸说过,翔华对文学、艺术那些事,比对事业有兴趣多了。当初如果顺著他的兴趣,让他去做研究,一定也是成就非凡。」孙正淳笑著说道,赞赏地拍拍谢翔中的肩膀。「对了,你的医院经营得有声有色,不愧你爸爸老是夸——」
「你们慢慢聊,我到外头花园散散步。」孙璃璃看了爸爸一眼,黑色高跟鞋已经自有意志地走下门廊,走向花园的方向。
谢翔中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唇边笑意冷得让人胆寒。
这位公主尽管去帮谢翔华疗伤止痛吧,横竖那只是增添谢翔华的挣扎苦痛罢了。
谢翔华是个被关在高塔上的王子,而唯一的一把钥匙在他手上!
「你妈妈的身体,最近如何呢?」孙正淳问道。
「下午又宣布了一次病危,幸好已经没事了。」谢翔中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在敍述别人的事。
此时,快步离开的孙璃璃,完全没听到爸爸和谢翔中说了什么,她一脚踏入花园中,左右张望地寻找著温室的踪影。
花园的造景相当出色,一边是东方小桥流水的禅意,一边则是西式的喷泉雕塑,约莫十坪的高顶温室建在花园的尽头,橘色的砖道则是通往温室的捷径。
孙璃璃循著橘色的砖道,走到了温室的入口。
一阵淡淡的芬多精气息从入口处飘出,然则温室内高壮的热带植物,在阴黯的灯光下却显得鬼影幢幢。
温室里只开了一盏灯,感觉有点恐怖耶。孙璃璃咬了下唇,不安地站在温室的门口,往里头左右张望著。
她以为温室里种的应该是兰花、香草类的植物,怎么这个温室根本像座小型的亚马逊丛林?里头一片阴沈沈的绿,就算有一只鳄鱼跑出来,她也不会太讶异的。
谢翔华真的在温室里吗?
孙璃璃深呼了一口气,推开温室的门,直扑而来的温室之气让她屏住气息。
额上冒出汗珠,她松开了毛皮小外套的第一颗钮扣,试探地开口唤道:「谢翔华?你在这里吗?」
「别过来!」
谢翔华的低吼吓得孙璃璃惊跳了起来,她随手抓住身边的一株植物,却沾湿了手心。
「你吓了我一大跳,你干么躲在角落啊?」她眯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踩在微滑的地上。
「我叫你别过来!」谢翔华咆哮出声,那声音低沈得像夏日的闷雷。
孙璃璃心疼地咬住了唇,停下了脚步,专心地寻找谢翔华的位置——
他背对著她,坐在一张木椅上,被一堆羊齿植物围绕著。
孙璃璃放轻脚步声和呼吸,用最无声的方式朝著谢翔华前进。如果她真的乖乖听话,没过去找他的话,那她就不叫孙璃璃了。
她走到他身後,隐约听见他呼吸急促的声音。
她往旁边横跨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嗨。」
谢翔华愕然抬头,未戴眼镜的脸庞上满是泪痕。
孙璃璃呆住了,只能傻傻地瞪著谢翔华的泪眼——
他……他怎么会躲在温室里哭呢?
「你出去!」谢翔华屈辱地咬紧牙根,狼狈地别开头,颈间的青筋张扛地贲起著。
「想哭就哭吧,我陪你!」孙璃璃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毫不考虑地牢牢将他抱入怀里。
他僵住身子,抗拒地抓住她的肩膀要将她推开。只是,他所有的抗拒在她将他的脸颊压至她肩膀上的那一刻起,全化成了泡沫幻影。
他来不及收回的泪水,放肆地沾湿了她的颈问。而他因为服用了头痛药而无力的四肢,也在同时毫无防备地倚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