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玄晴肩上的伤已无大碍,李天侠叫了饭菜请小二送到房里,两人打算用完这餐就离开。
李天侠在桌边坐下,对满桌的饭菜他无动于衷,筷子都没拿,倒是先喝了几杯酒。
也许是酒质太劣,让他不满意地蹙着浓眉。
「这客栈以后别来了,我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口饮尽。
玄晴瞧了他嗜酒的模样不禁莞尔,她夹了菜送进嘴里,只尝了一口就脸色大变,全部吐了出来。
「别吃了,饭菜有毒。」正要去检查他的酒,忽然碰地一响,于此同时有人破门而入。
「左使?」玄晴见来人是血燕左使赤燕,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来不及了,酒里我也放了蚀心散,他即便只饮一滴也会中毒,何况还喝了好几杯。」赤燕咧嘴冷笑。
这时李天侠胸中一阵剧痛,他本待运内力相抗,却为玄晴制止。
「别催动内力,会疼得更厉害。」她取出身上带着的宁心养气丸让他服下,可惜她身边没有蚀心散的解药,宁心养气丸也只能让他暂时止痛……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玄晴怒问。
赤燕瞪着李天侠,丝毫没掩饰他的恨意。
「就凭他和妳同宿一车、同宿一房,就该死!」
「你跟踪我们?」玄晴惊愕。
赤燕冷冷地瞥着他俩。
「当日妳在皖南突然失踪,宫主命我打探妳的下落,碰巧昆仑双剑也在找妳,我就一路跟着他们,没想到,果然又是这姓李的缠着妳不放。」
玄晴不想跟他多作解释,忍住气向他伸手。
「解药给我。」
赤燕嗜血而残酷地笑着。
「我要看着他死。」给他解药?哼!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怎么可能给他解药?
玄晴心知同他过招毫无胜算,遂抽出弯刀,抵住自己的颈项。
「你要看着他死,就得先看着我死!」
「妳!」
赤燕怒火中烧,窜上前格开她架颈的弯刀,暂时顾不得李天侠是死是活了,拉了她的手臂就走。
「跟我回辽东!」
「放开她!」李天侠此时因心头剧痛已无力施剑,索性整个人往赤燕身上撞去,让他非得松开玄晴的手不可。
「自不量力。」赤燕抓着玄晴的手虽被他撞开,但他趁势在李天侠胸口打了一掌,打得他重伤呕血,往后跌去,撞翻了一桌的酒菜。
「住手!」玄晴大骇,奔上前去扶住李天侠,他伤得如此,让她心痛得犹如刀割。
「跟我走。」赤燕又想上前拉她。
玄晴拍开他的手,再次横刀架颈,这次刀锋已入皮肉,细细的血丝染红了弯刀。
「给我解药,我就跟你回辽东,不然的话,我陪他一起死。」
赤燕受此威胁,气得微微发颤。他极不甘心地取出解药,但却握在手里,犹豫着不肯给她。他不想放弃这个除去心头大患的机会,可他也很清楚玄晴的性子,她向来说一是一,若他不给,他怕她真会抹了脖子陪这姓李的家伙共赴黄泉……不!他不允许,他不允许他们生死相随!
把解药掷给她,赤燕语气忿忿。
「可以走了吧?」他不想再多看玄晴护持着别的男人的样子,于是走到门外等候。
玄晴连忙取出解药让李天侠服下,用手仔细地拭净他脸上的血迹。
「是我害了你。」她目眶微红地瞅着他。
他们俩,果真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不是她受伤,就是他受伤,这样的未来,还能期待什么?
「别跟他走……」李天侠忍着疼痛出声。他看得出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又在动摇,若让她回到血燕宫,那她和他的关系,或许又要回到原点。
玄晴摇摇头,盈着泪,对他浅浅地笑着。
「你好好保重。」她知道她若不走,立时便会害他送了性命。
「玄晴……」他想伸手抓她,却是徒劳。
离别在即,玄晴的眸终是落下泪来,望着他,心一阵一阵地揪疼着。迟疑了片刻,她微微一叹,螓首凑前,轻轻地,吻上他失了血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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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二月,白雪覆地。
玄晴一随赤燕回到辽东,就被软禁在房里,他甚至以她伤后虚弱为由,派人日夜在她屋外巡视,说是要戒护她的安全,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她心知肚明。
是故,她虽盼着想见李天侠,却又不希望他来,若是他这回中了左使的圈套,以左使恨他的程度来看,她是没本事再救他脱困了。
唉……那日他胸口受了左使一掌,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养伤?若是他未等内伤痊愈就来寻她,东北这苦寒之地于他伤势大大有害,若再碰上左使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是真心希望他不要来,就算是她想他想得心都痛了,也不要他来犯险……
玄晴闭上双眸,掩住湿润。
房里虽起了一小炉炭火暖着身子,可她的心,犹冷过辽东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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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侠在客栈醒来,忍着胸痛坐起身子,首先想起的,是玄晴离去前在他唇上烙下的轻吻。
换了是平时,她的主动亲近绝对会让他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忘了今夕是何夕,可是那一吻不同,她哀伤的眼神告诉他,那一吻,是诀别的吻。
他叹了口气,知道她又开始迟疑了,尤其是亲眼见到他为赤燕所伤,她却无能为力时,那一刻,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相信的未来在瞬间崩塌,因为心惧,她裹足不前了,净是胡思乱想,甚至回头钻进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他哪容得她如此?
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她从死胡同里拉出来,哪容得她又垂头丧气地躲回去?
不!她想都别想,他要再把她带回他身边。
而这回他会做好万全准备,毕竟她身旁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不可小觑,若是明刀明枪他还无所畏惧,但偏偏那男人善于用毒,若他全无防备,怕是面都没见着就把命给送了。
他盘坐在床,开始运功疗伤。此时他心里已有了计较,待内伤全愈,将先上井霞山拜会拈然神医薛启,求得御毒之法后,再前往辽东寻回佳人。
到时,他不会再让她心有迟疑。
她是他的,他会向她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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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二月已过。
玄晴望着窗外夜色渐深,想到自己无端被软禁多时,不禁一阵苦笑。她转回房中内厅,左右无事,于是拧来一块布巾仔细地拭着她的弯刀,亮晃晃的刀面映出她颈上的创口,她偶然瞧见,微微怔然。
到底是留疤了,她轻触着颈上的伤处。
她肩上的伤李天侠照料得极细心,加上天水灵膏的神效,落痂后的肌肤莹白如玉,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但她的脖子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先是颜均的长剑,后是她的弯刀,两次受创都没好生照顾,以至如今留下浅浅的红痕。
他说,若身上留了疤,她未来夫君会怪她没好好照顾自己的。
无所谓了吧?
能不能再见到他都是未定之数,哪还管留不留疤……
她还刀入鞘,正想差人备水准备沐浴,就听见叩门声响起。
她微微一叹,不用问也知道来人是谁。
师父闭关三个月,这段时间由左使暂代宫主,正因为如此,她被软禁才会求助无门,此时除了他,还有谁敢来敲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