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像发狂的猛虎,只差没进吧台轰老板一个拳头。
她--方才如骂街的泼妇,直想拎着老板的耳朵大骂三字经。
「噗哧!呵呵呵呵……」
相视一笑,悲伤如云似风,变轻许多。
「再来杯咖啡?」老板提议。
柏烈旭看着老板闲适的表情,半晌:「你很多事。」
「悲伤是咖啡最不需要的调味,本馆严禁伤心人进驻。」咖啡馆卖的是闲情逸趣,绝非感伤悲痛。
「我们不会感谢你,」感情属于私人,他没有权利干涉。
「让客人放松心情、舒缓情绪,是敝店的宗旨。」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柏烈旭是懂的。
这老板人……很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梁雨萍感激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店主人,想起自己方才的行径,瓜子脸微微泛红。
「我……我想要甜得能冲淡苦涩的咖啡,可以吗?」
英国绅士式的颔首致礼。「我的荣幸。先生呢?」
再动怒就显自己气度小了,他服输。「给我一杯热得能感受到温暖的咖啡。」
「那么,小姐一杯特调摩卡,先生一杯炭烧咖啡如何?」
两人点了头。
「要坐这?还是挑别的位置?我店里靠窗的两个角落,其实有百叶窗可以挡住刺眼的阳光,如果有需要--」
老板的话没说完,店里的两位客人已经移步坐在一个角落。
柏烈旭将百叶窗拉下,无意隔开阳光,只是不想象橱窗里的摆设供人观赏。
两人沉默对坐,不看彼此反而凝视自己这边的桌缘,专注得像发现上头镶了什么钻石,还是留有上古时代三叶虫爬行的轨迹。
直到咖啡送来,两人再度一起执杯啜饮。
她喝的是有焦糖香甜和细致奶泡,并且混合巧克力酱及醇醇咖啡香的摩卡。
他喝的是舌尖微苦、舌根处回甘转香,不加糖不加奶精却不涩的火山炭烧。
嘴里的香甜让她忍不住落下第一滴泪,接着一串串如断线的珍珠。
口中的甘醇让他觉得眼皮沉重,眨了眨,一滴透明液体落在手背。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静静的咖啡店里流泄着Gary Burton的Gorgeous,轻轻地包围着一室静谧和咖啡香。
不相识的男女同坐一桌各自啜着自己的咖啡,各自流泪,冲淡心里的悲伤与难过。是巧遇也是缘份--他和她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也是失恋的难友,分享彼此相似的伤痛,无声舔拭自己的伤口。
等待伤痛过后擦去眼泪,彼此挥手告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回到自己的轨道重新运作--
没有交集,也不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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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就目送那对奸夫淫妇踏着胜利的步伐离开,任他留妳一个人像木鸡一样呆立在那里?」
「嗯。」梁雨萍有气无力地应声。
「什么都不说就挥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什么都不讨就轻易让位?」叶秋不可思议地看着同学,眼睛凸得像铜铃。
「要不然妳认为我还能怎么办?」一个男人当着女朋友的面,肆无忌惮地搂抱另一个女人,还任那女人骂她这个领有女朋友身分的正宫,决裂的意味分明得像太鲁阁素有「一线天」之名的峭壁,各自耸立两边没有交集。
「就算当场打不赢,至少妳可以在他们走了以后,冲进他办公室把档案柜里的文件撕个粉碎,把他桌上放着妳的照片抽回烧毁,接着翻箱倒柜用口红在透明玻璃写下狼心狗肺、男人犯贱,公诸世人他是个恶形恶状的现代陈世美!」叶秋提议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梁雨萍惊诧地看着手帕交。「妳知不知道这些事足以构成很多罪?侵犯他人财产、毁损他人文书还有毁谤罪?」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念法律的?
「拜托,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妳还想要知法守法像个理性的法律人?就算感情的事情能这样简单用法令明文规定,也不过是增加台湾的犯罪率,没有人信那一套,也不会有人乖乖按照法规走,要不然专一是爱情的基本原则,怎么时下愈来愈多人偷跑?」
「那么妳是认为我应该去拿桶王水往他们身上倒,看他们化成尸水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妳想,以后我会常常到女子监狱探望妳。」她很有义气伸手拍上好友的肩膀。
梁雨萍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不爱了就是不爱,任凭再怎么拋弃自己的尊严也没有办法换回他的心,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旧把戏只会让自己更难看,我……我不想这么难看到最后还是抱着一地心伤回家。」
「到这个地步,妳还想冷静地分析自己的感情?」叶秋看着她,被她失魂落魄的神情打败。「算我服了妳,那么妳到底想怎么样?」
梁雨萍看着她,无语以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难过的心境就像滞留锋一样在心头盘旋不去,就像惊蛰过后的梅雨季,日复一日在心里下着悲伤的绵雨,她也想挥开这片阴郁却无能为力。
她回想起当天下午的奇遇,和一个陌生男子面对面无言哭泣,她不知道原来在陌生人面前掉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擦干泪后,是释怀些许,可惜还不够她有力气告别这段感情。
甚至,真的要告别吗?她不止一次问着自己。
她是这么爱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交往了四年多得到的却是这种结果,割舍是最难的决定,就算理智很清楚那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说是简单,做却不易,她也知道如果潇洒挥挥手,说忘就忘会让自己变得轻松,可是真要做又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她是期待他会来找她,跟她解释的。
她并不会天真到认为爱情的过程是绝对的一对一,中途出现插曲是无可避免的,四年多的时间不算短,这之间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形在她身上。
只是--她从来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中途插队的异性邀约。
然而,如果他来找她、给她一个解释,她……她会原谅的。
爱情,需要包容妥协之余,也需要原谅,否则难以长久,她一直这么想。
「喂喂,不要又缩到自己的龟壳里愁眉苦脸好不好?妳才二十五岁,干嘛让自己看起来像五十二的沧桑历尽?」
「二十五……妳才二十三岁……」好年轻。
「拜--托!」叶秋没好气地瞥了转学生身分进来,无意中竟成手帕交的好友。「才差两岁,而且妳已经用多出的两年比我累积更多的社会经验,不像我,单纯的大学生,社会人士眼中的小绵羊!毕业在即,我就算找到工作也是在两万五上下振荡,没有工作经验,一切从零开始,我反而羡慕妳。」
「再多的社会经验也没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而且,我怀疑像妳这么泼辣的个性谁能让妳吃亏。」
「嘿!我没说妳妳倒是糗起我来了,瞧瞧妳,现在哪像个失恋的女人,口若悬河、雄辩滔滔的,又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
梁雨萍的表情在这瞬间又变得阴暗。「他……他的新女友说我像个女强人,强势凌人得好象巴不得把全世界的人踩在自己的脚底下。」
「那他有说什么吗?」
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