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太阳溶化了他那双蜡造的翅膀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第 9 页

 

  「今天没有。」

  「不如我送妳一程,好吗?」

  反正书本像两本大电话簿般厚,我当然答应。

  「我帮妳拿书,好吗?」

  我把书本交给他。

  风吹得很急,我的头发也吹得乱七八糟。只是短短一条小马路,衣服都湿了一大截。

  「冷吗?」他问。

  「冷。」

  「十月中便冷得令人抖震。」

  车子转到我家附近,那时我肚子很空,饿得鼓鼓地响,我想他一定听到。更严重的,就是开始因吃不定时而有点胃痛。

  「妳很饿?」对方不经意地问。

  他真的听到由我肚子传出的声音。尴尬极了!

  「整天也没有吃过东西,只是一片口香糖。」

  「不如妳先吃点东西才回家。」只是他的提议。

  「也许你可以在街口那间甜圈店停车。」

  「甜圈店?太杂了。不如我带妳到咖啡室吃点东西,反正我也未吃晚饭。」

  「会不会麻烦。」

  「不是太远。」似乎,世上没有什么是麻烦的。

  「贵的吗?」

  「如果妳认为贵的我请妳。」

  「不。如果我认为贵的我请你才对。」

  「假如……假如妳不放心和陌生人……」

  「陌生?Icarus Ng──擅长于钢琴和小提琴──音乐系四年级学生──每年都拿到什么──什么──最高成绩荣誉奖──而且──是品学兼优的一个例子。」

  「哗!那个演奏会中我一定是表演得很差劲,否则妳怎会这么留意场刊所印出来的简介。」

  陌生?在维也纳的那一次我还未告诉他!也许注定他要把钱还给我。现在,就好像是做话剧一样,他是台上被蒙在鼓里的主角,而我就是台下将什么也看得一清二楚的观众。

  车子驶到湖畔区的皇后码头附近,并停泊在一间名叫「寂寞」的夜店外。停车场与夜店有好一段距离,那时,天已不再哭雨水。

  我要了一杯血色玛莉和一份吞拿鱼三文治,他只是要了一杯Expresso。

  「其实这次多得你帮忙,才可以借到那两本『电话簿』救急,我请客,你不用客气,叫多些东西吃。」

  「别客气了,其实我不肚饿。」

  但,他不是在车子里说过还未吃晚饭吗?莫非他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你晚饭吃了什么?」我试探地问。

  「汉堡包。」

  原来真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惜,他没有我一半精明。男人总是太不拘小节,所以,连一个似样些少,有连贯性些少的谎话也作不出。不过,我也明白他是什么葫芦卖什么药。这就是我发现的「君子好逑症」。

  他开始进攻:「这间夜店有很多关于寂寞的诗。」

  我问:「你时常来的吗?」

  「来过两三次。都是一个人来坐,取作曲灵感,但以前来的时候多是很吵,很少像今天的情况,小猫三两只。」

  「可能因为刚才那场雨太大。」

  中文的诗只得一首,是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看不懂中文,妳看得懂吗?」

  「可以。我十四岁时才来加拿大,而且母亲是教中文的老师。」我说。

  「可以告诉我这中文诗是关于什么?」

  「唔……是关于一个寂寞的女人。」

  「女人?」

  「对。是女的诗人。」

  「那她一定很丑。」

  「何以见得呢?」我问。

  「如果她是漂亮的就不会寂寞。」

  「漂亮并不代表必定找到自己最深爱的人。」

  「但,如果她是漂亮的话,她起码也会有一个愿意听她心事的男人。」

  「可能她选择孤独,宁愿寂寞也不退而求其次。」

  「假使她最喜欢的人,在她寂寞时竟然不顾而去,那就不配被她喜欢。反而,那一个明知自己是副选但又不惜代价地去追求她的人,才值得她欣赏。」

  不知是他无意或刻意言论,竟然刺中我的心内弱点。我不得不再三提醒自己,天尧是我的男友,我的男友叫天尧。

  「你呢?最喜欢那一段关于寂寞的文字?」我问他。

  「在我背后的一段。」他无需思索便答了我的问题。

  我读:「C.E.M. Joad 1891-1953……何许人?他说这句话时我尚未出世。」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我继续读:「我将生命花在两个恒久的选择上,选择两种截然不同的节奏。为了害怕寂寞而惹人注目的节奏,和为了沉闷而尝试摆脱别人的节奏。」

  「很贴切。」

  「看来这段说话也很适合你的心境。」我说。

  「那么妳认为我是什么心境?」

  「一个音乐家充满节拍的心境。走入掌声中惹人注目,和走到这间夜店独自取灵感兼摆脱一些女性追求者。」

  「我没有很多追求者,你以为我会有吗?」

  「为什么没有?」

  「仰慕我的人只是仰慕我的音乐,但他们不会理会我虽为作家,一样有血肉之躯的感受,我就是在逃避这类仰慕者。」他淡淡然地说出来。

  「你亦不能对观众要求过高。」

  「我想我还是表达不到自己,我的辞令总是差劲。」

  「对方表达能力差不要紧,我有很高的理解力,我知你的感觉,你拥有的是画家梵高的感觉,对吗?」

  「正确的比喻。」他点点头。「有没有听过『歌剧院幻影』这套音乐剧?」

  「只闻其名,印象不深刻。」

  「有没有兴趣听内容?」

  「好。」

  Icarus,是种能够帮助对象燃烧的人。他应该是一个用蜡造的男孩。他懂得在你最不留意的一刻把友谊的独光点亮。不自觉,我除了喜欢他的音乐之外,也喜欢听他叙述的故事,两者都是娓娓动听的。他温柔的声线,带点稳重,一点幽默,一点童心,听他的故事,像冬天不会再来一样。我自问就没有一点艺术骨头,也说不出引人入胜的故事。他说故事的神情像一个在逗孩子睡觉的父亲,使我还想起小时候,爸爸总会在淅淅沥沥下雨的声音中,叙述美丽的童话故事给我听。那时,像每一个小孩子一样,都会以为童话故事会有相当的可信性,但人长了,才知道「人世」是回怎样的事。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听过童话故事了。

  「姬蒂本来只是个歌剧院的配角演员,直到幻影每夜在她房间的机关外教导她歌唱技术,她终于一炮而红。她没有见过幻影的真面目,但对幻影却产生了敬仰和些少爱慕之情,但在这个时候,姬蒂失散了多年青梅竹马的男友又回来,所以便产生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幻影是她的恩人,在一般情况下女孩子多数都会以身相许。」

  「但这个情形很不同。」

  「有什么不同?莫非幻影是一个生得极丑的坏蛋?」

  「看过剧情吗?妳怎知的。」

  「猜。」

  「幻影有张天生异形的脸,他母亲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张面具。」

  「这母亲真残忍。」

  「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真残忍!正因为他脸上的缺陷使他走上了悲剧的道路。没有人会想亲近他,没有人会待他好,他只有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有时,在你死我活的情况,只有杀了敌人,他并没有选择余地。」

  「有些坏人是值得同情的。」

  「在其他方面,他是世上罕有的天才。天文地理、建筑音乐都精通,而且还有一种磁性具吸引力的声音。」

  「结局是怎样?」

  「他成全了那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将自己困在自建的地下室等死亡来临。」

 

上一页 下一页
返回书页 返回目录 下载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