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太阳溶化了他那双蜡造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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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15 页

 

  飘雪。

  但当明天太阳出来时,这些地面上薄薄的积雪就会被溶掉。蜡也被太阳溶掉。

  蜡溶在雪上。

  白色的蜡。

  远处传来风声和汽车声。

  见到两盏汽车的高灯,原来是Icarus,我的心已经冲进了他的车内。

  开了门,见到他。大家只笑个不停。

  「先生,你找谁?」我戏弄他。

  「送外卖薄饼的。」

  「在雪中?」我问。

  「三十分钟内雪中送炭。」

  「要进来坐吗?」

  「妳家人呢?」

  「他们全不在。」

  「其实,我来只是想见见妳,我担心妳回家时会迷路,打电话给妳又不通。」

  「我将电话听筒挂起了。」

  「是想逃避他还是想逃避我?」

  「外面很冷哩!」

  「我想我要走了。」

  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短发上,而肩上的衣服盛着一点点水,风度很翩翩。

  「其实,我有什么好?」我问他。

  「想我赞妳?」

  我笑了一笑。

  「走吧!」我说。

  「别再胡思乱想。」

  「小心驾驶啊!」我叮嘱他。

  看着他离去时,在新雪上留下的脚印,当然跛子的脚印和常人的有点不同,有一边脚会将雪压得较深。

  爸爸时常吟的两句诗:

  泥上偶然留趾爪

  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首诗是每次他见到雪时的台词。

  这场雪是今年的第一次,天亮时太阳高照一切也被蒸发了。

  如果问题是他是健全的,我是跛的,可能会较易解决。传统的中国人仍然是很难接受别人有外表上的缺陷,如果表面上看来男的比女的弱,或者男的比女的矮小,都是一段姻缘被反对的原因。

  姐:「Victoria,妳要想清楚。」

  姐再说:「妳是医学院学生,但他只是音乐系的学生。」

  我:「为什么妳这样说?他是音乐系的学生,但我只是医学院的学生。」

  姐:「妳可以忍受他比妳弱吗?」

  我:「他并不比我弱。」

  姐:「但他的脚……」

  我:「他跛得很自然。没有自卑,也并不自大。」

  姐:「那街上人的眼光又怎样?」

  我:「谁管街上的人。」

  姐:「那父母的意见呢?」

  我:「他们很开通,比妳更开通。」

  最后,姐说:「假如妳认为不会后悔,就继续吧!」

  我总结:「大姊,妳并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在这个十一月,我们差不多每天都见面。他是一个窗,而我又是一个窗,互相对视着对方,每天都有新鲜的发现。

  十二月初,成绩退步了不少,只好减少见面,但每天都通一小时电话。别以为我们已有身体上的接触,Icarus一定是神圣若瑟的化身,他对我十分之尊重。奇怪的男人,一点也不重视那回事。他说过,爱情是一个神圣的庙宇充满着神圣的戒条,在圣地他很少想及精神以外的事。而且,他很怕和别人产生身体上的接触,一生中就只有拥抱过三个女人。

  「她们是谁?」我问。

  「妈妈,外婆和我的初恋情人。」

  「原来你也恋爱过?」

  「当然。」

  「但,你现在仍像个没有经验的恋人一般投入,而且,你对她只字不提。」

  「对于不快乐的事,我不想提。」

  「为什么不快乐?」

  「不想提。」

  男人总是逃避,不敢面对事实。

  「Icarus,你不坦白。」

  「如果妳想我说,我会和盘托出。」

  「说吧!」

  「保证不会妒忌?」

  「可能会嬲,但你仍要说实话。」

  「唔……」

  「说吧!快说吧!」

  「很长的故事。」他想了一想。

  「快继续!」

  「是很久以前的事。」

  「多久?」

  「十六岁。」

  「你们是怎样的?」

  「一言蔽之,只是青少年对异性好奇产生的情欲。」

  「原来你不是童子。」

  「我没有说过我是。」

  「但你的行为像一个和尚。」

  「妳是处女吗?」

  「……」其实我真想说。

  「不要告诉我。其实是戏弄妳的,我不想知,也完全不在乎。」

  我没有发言。

  他继续说:「我和她太情欲!」

  「像《九个半星期》吗?」

  「没有那样夸张,但感觉上情欲是很丑陋的,不是我有特殊嗜好,但我对『性』的印象不太好。如果下次要干的话,我一定要找一个深深相爱的人做对手。」

  「对手?你以为是拳赛吗?」

  「不……但其实又是差不多,都是攻击,不过是精神上的攻击,直至大家筋疲力竭。」

  「哗!你很露骨。核突!」

  「只是照直说。」

  「是为什么分手的!」

  「因为我知道某天会遇上妳,而妳会比她更适合我。」

  「乱说。快说实话。」

  「她染上毒瘾。」

  「为什么你袖手旁观。」

  「她太软弱了,比不上妳一半的强,她家庭缺乏温暖,每天都像很空虚,每秒都很空虚。和她相爱只会一起跌进空虚失落的无底深潭,我觉得她是堕落的天使,我不想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照你说,她是天生的失败者。」

  「我不信天意,没有什么天生的失败者。假如我相信的话,我便不能振作做人。」

  「她漂亮吗?」

  「比月亮更漂亮?」

  「比我呢?」

  「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先听假的。」

  「她比妳漂亮些少。」他没有眨眼。

  「现在听真的。」

  「她外表比妳漂亮得多。」也没有眨眼。

  我的信心立刻由沸点跌至冰点。

  他说:「我从来不说谎话。」

  「我又没有说我恼你。」

  「但,Victoria,妳的内在比她精彩得多。」

  「多谢捧场。」

  「我喜欢强的女性,他们的生命力可以感染我。」

  「像你母亲一样?」

  「妳就是妳。我不会混淆恋人和母亲。」

  「那么,你喜欢我多些还是你的初恋情人多些?」

  「早知妳会问。」

  「好,不问这些,问别些。我想知……她的叫声性感吗?」

  「什么叫声?」

  「叫声啊?」

  「噢!是那种叫声。」

  「就是那种。到底性感吗?」

  「我也不知道。」

  「怎会呢?」

  「她总是紧紧地抱着我,仿佛害怕会失去一切。她喜欢被别人爱,只要是可脱离现实的事她都会做。睡觉、喝得烂醉、服迷幻药和做爱都是她逃避现实的途径。我就只是她一个途径。」

  「莫非她不爱你?」

  「我也不知道,不肯定。很难质问一个每天廿四小时都不清醒的人她爱不爱我。」

  「所以,分手收场。她伤心吗?」

  「十分。」

  「内疚吗?」

  「不过,她很快便找到另一个男孩做她逃避的途径。」

  「她是唐人吗?」

  「不。她是有中国血统的法国人。」

  「大概是她的血太混了!」

  虽然Icarus说我比她强,但我仍然很妒忌她比我漂亮。归根究底,我仍是一个女孩子,我会介意比不上我的假想敌漂亮。有很多事,未知时很想去知,知道后又想忘记,都是女性婆婆妈妈的心理。

  心里偷偷地幻想Icarus与她在热吻的镜头,看来这镜头也很优美动人。一秒廿四格的菲林变成四十八格拍摄方法,慢镜重播再重播,想着时有酸酸的滋味,但又偏偏要想下去。

  (10)安全地带

  安全地带

  「Victoria。」有人叫我。

  我回头看就是医院里的那个患了红斑狼疮的朋友。

  「干什么又回来。」我停下急速的步伐。

  「和妳告别。」

  「要离开多伦多吗?」

  「到那里去?回香港?」

  「去罗省。」

  「为什么要跑到美国?」

  「因为爸爸工作的电脑公司派遣他到那里成立分行。所以今天专程回医院找妳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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