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柳蟠龙脸色略僵,兴匆匆的心情才一会儿就被她的冷水给浇熄。
下一瞬,他不悦的表情就更明显了,就在他一转脸瞥到了她身边的那两个人之后。
「咦?妳还带他们两个家伙到我的地盘上?」他怒目瞪着陪在她两侧的苏流三跟赵似云。
凤爱一抬眼,只觉得此人怪里怪气得很,她带谁出门办事还得先经过他的批准吗?发什么脾气啊?还龇牙咧嘴的摆臭脸恐吓「她的人」。
「我就开门见山,不说废话了,」她搁下茶盅,起身踱向柳蟠龙,「今儿个我是来寻回咱们钱庄不见的金子。」
「金子?」柳蟠龙愣了片刻,一时间还来不及把她说的话跟他之间做联想。
「没错,」凤爱点点头,指示道,「小三子,念。」
苏流三见状,立刻摊开那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帐册,开始朗声念道:「金砖三千,装满三十箱;金条六千,装满十二箱;金元宝八百锭,装满八箱。」
「现在呢,从河里捞回多少?」凤爱轻声一咳,有意无意地睐了柳蟠龙几眼。
「打捞起来的金砖,估计有两千九百九十八块,金条维持六千,金元宝则剩下七百六十五锭。」
「算清楚不,帐房有无估错?」
「回禀爱主子,帐房算得一清二楚,绝没有差错。」
「嗯,好,」凤爱又扭头望向赵似云,「你说,那日你把所有的金子全扔下船去了是吧?」
「当然,」赵似云两手一摊,「那堆金子很重耶,带在身上才费力气呢,我可没那么笨,要是想偷的话早就带着它们远走高飞了,哪会告诉你们藏在何处。」
「所以……」凤爱清澈的眸子一凝,映在柳蟠龙那张听到发怔的脸上。
刚好,柳蟠龙也正巧望住了她。
「妳该不是在怀疑我吧?」他吼道。
「没法子,照理推算,你确实有嫌疑,否则你我非亲非故,你当日何须自告奋勇替咱们钱庄下水捞金?」
「那是因为我……」哎呀呀!还不简单,不就因为本当家的第一眼便看上妳这株带刺的玫瑰啦!可是……肉麻死了,这话儿教他怎么说得出口嘛!
凤爱仍旧保持冷静,唇畔甚至还挂着一抹淡然的笑,一副算准了他定是偷金子的贼般的那么自信。
就因为如此,柳蟠龙现下才更恼火--她竟然第一个就怀疑到他头上来!
他宁愿能有机会同她大打一架,或被她热辣辣地骂上一场也好,再怎样都比现在这样子被人指着鼻子冷嘲暗讽的强。
「不公平!不公平!」柳蟠龙上前揪住凤爱的手腕,很激动地大嚷,压根忘了自己的大当家身分,也不顾底下人瞧了会不会被吓到。「妳就宁可相信那本破烂帐册跟他们的一番鬼话,也不肯信我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难道我不该相信我自个儿的人吗?」她回问。
什么用不用、疑不疑的?柳蟠龙完全听不懂她在扯些什么?这跟他希望她相信他不是个偷金贼有何干系?
见自个儿从头到尾处在下风,柳蟠龙实在气不过,臭着脸,揪住凤爱身畔的赵似云,就是一阵恨不得宰了他的凶样。
「我警告你,你这张嘴别乱嚼舌根,去跟……去跟她讲,告诉她咱没偷她的金子!」
「天地良心,我没说金子是柳大当家偷的啊,」赵似云露出苦笑,肩膀被人扭着,胳臂让人给架住,回头望着凤爱,「那些金子、金块是我亲手扔下船去的没错,呃……不过你们也晓得,河水无情,潮起潮落,连四肢健全的人都会被冲走了,更何况是没手没脚不会游水的金子呢?唉,难保不是被冲散了嘛!」
「没错!没错!是有这个可能,凤姑娘,妳要相信我!」柳蟠龙大声附和。
「哼,」她冷冷回他,「我怎可能相信一个偷金贼的话?我既不信你的谎话,也不信你底下的人手脚干净。」
「那……那我也相信我自个儿的人,他们不可能偷妳的金子,我……我也……」他边说,边瞪着苏流三手里的那本帐册,火气一来,索性冲上前一把抢过来撕烂它!「我也敢以性命担保,我柳蟠龙绝没拿妳一锭金子!」
「这下可好,让你把证据给毁掉了。」凤爱转身离去前,扔下这么一句。
「不、是、我、偷、的!」
柳蟠龙耗尽力气,几乎喊哑了嗓子,干瞪着厅外那抹婀娜身影,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委屈又不甘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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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利滚利大钱庄」天津分铺隆重开业,招揽了无数的贺客上门。
店头内,柜前柜后一样的忙,就瞧伙计们个个是边拨算盘、边数银子,根本没人得空喘口气儿歇息片刻。
「爱主子,忙了一整天,您也该歇会儿吧?」苏流三端了盅养气活神的补品,候在总帐房外等待主子召唤。
他这主子,平常只要一忙公事,一两餐忘了进食也是常有的事儿,为了主子娇贵的身子着想,他这管事兼跟班便只好经常「装老头儿」跟在她身后,随时唠叨她莫忘了正常作息。
「喔,午茶时刻又到了吗?」凤爱揉揉眼,从一大叠帐册中抬起脸来。
苏流三笑了笑,一听主子这么回复,就表示他可以进去「打扰」了。
「主子,您连午膳都还没动呢!」瞧,那一桌的菜式搁在原处动都没动,只不过是由热变冷而已。
「真的吗?」凤爱皱眉,鼓着腮帮子,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旋即绽唇,笑弯了一双明眸,「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真觉得有些饿了呢!嘻,原来是没吃饭。」
「唉,爱主子,」苏流三叹口气,恭恭敬敬地替主子掀开盅盖,呈上汤匙,「您就好心可怜可怜小三子呎,您瞧,您一餐忘了吃,小三子就揪心一次,再这样子下去,小三子早晚会让您的『健忘』给吓昏的啦!」
凤爱笑着,故意白他一眼,舀起汤匙,才几口便吃光了补品。
「你啊,就求菩萨保佑别那么容易就被吓昏过去,要不,没你这啰唆鬼在后头碎碎念,我可是有几餐就忘几餐的哟!」
主仆俩有说有笑,没留意店头上的动静,直到有人慌慌张张赶来通报……
「爱……爱主子,外头……外头有个……有个大爷,领着一群凶巴巴的人,扛着好几具大箱子,吆喝着要找钱庄掌柜的。」
「别是来闹事儿砸场的!」凤爱扔下帐册,一溜烟冲出总帐房。
一见佳人匆匆迎来,柳蟠龙马上提起精神,摆出亲切笑脸,挺起胸膛,紧张兮兮地振了振衣衫,这表情可是他昨儿个在镜前练了一晚上的成果耶!
「听说城里新闻了一家钱庄,原来……原来……」他努努嘴,尴尬地拍了拍自个儿彷佛僵掉的腮帮子,「原来就是凤姑娘妳开的呀!」
这样的开场白,任何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刻意矫情」。
「是啊,今日头一天开业,来者皆是客。」凤爱回以娇媚的笑,亲自为他奉茶递瓜果。钱庄里人来人往,进出都是大把的银子,她得随时提防手脚不干净的人借机惹事才行。「承蒙柳大当家的大驾光临,敢问是路过还是--」
「存钱!」柳蟠龙就怕人不知他有钱似的,很故意地张扬起来,「很多、很多钱。」
「喔,存钱哪!」凤爱柳眉轻挑,也很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