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百梅抿著嘴不再多说,和这丫头说话要占得上风不容易,还是索性闭上嘴以免气死自己。
空气里回荡著尴尬的沉默,好一会佟百梅才开口,「东西到手了吗?」
「岂且敢失败。」蕼荁嘻皮笑脸,全不将方才的针锋相对当一回事。
「拿来。」拿了东西走人了事,她不想再多看那张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容颜一眼,愈看火气愈大。
「我特地为你调制的果汁,不喝完再走?」蕼荁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当然明白自己的碍眼。
「少废话了。」她才没那个哈啦的心情。
「好吧,慢走。」她将东西取出,抛出一个流畅的抛物线,东西正好落入佟百梅手中。
她将盒于打开,望著里头的「白玉梅园」,心下一阵凄然。
梅园——没缘,早已在多年前就预言了她的红尘情爱。
不该是如此的,优秀如她,不该得到这般待遇,都是罗玥那恩将仇报的女人,心狠手辣毁了她的幸福、抢夺她的最爱,推她入无边地狱。
她阴恻恻的望向蕼荁,这是他们的报应,她要他们从此骨肉分离,要罗玥悔不当初,她要她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但,这些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呀,偿还不了她失去的千万分之一,这所有的怨恨她要一一报复回去,哪怕此生怎么报也报不完。
问世间情为何物,竟可以让人疯狂至此?
「我到现在还在後悔捡了你。」她啪答一声将盒子用力阖上,阴狠的开口。
她後悔那时为什么没当场杀了蕼荁,尤其这丫头愈成长愈出色,她心头的恨意也就愈凝重。
「我从没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蕼荁淡然的回道。
後悔了又如何,她还不是照常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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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百梅离去後,还给蕼荁一屋子的宁静,她摇晃手中的杯子,晃动已冷凉的咖啡。
很多事情她都一笑置之,别人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却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停格在那一阶。
她的记忆在四岁以前都很模糊,因为四岁以後的记忆太鲜明了,让她对更久远的过去来不及做任何储备的动作。
只有一个漫天樱花飞舞的景致,总再三反覆在她梦中出现,也不知那是真还是幻,只知道那是心中最美丽、最纯净的一片净土。所以她恋樱,是由此开始的吧。
佟百梅捡她回来,却从没给她好脸色过,她高兴时对她不理不睬已是恩惠,不开心时对她拳脚相向也是常事,印象中,她对任何人都是严厉、不假辞色,但那仅只是严厉而已,对她却是比严苛还苛刻,那时她还好小,心中不敢有不平,只有害怕。
五岁那一年,她学会了些偷窃的小技巧,她不解,住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哪需要靠偷来图温饱,但佟百梅只是冷哼以对的告诉她——要吃就靠自己,否则就等著饿死。
那饿得前胸贴後背的记忆让她怕透了,她小小的胃全都因此而纠结在一起,她以为自己快死了,但佟百梅给了她食物,清醒过後,她第一次下手就让人给逮个正著,那人生性残暴,也不顾念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将她一脚踹得老高,重重摔落地面後,她昏死过去。
再次清醒後,她多了些戒备,也多了些精明,她怕痛怕死了,於是学著分辨怎样出手、怎样逃跑可以保她安全,不再遭受肉体的疼痛。
但,佟百梅也没因此对她比较好,她是小心翼翼的讨她开心,谁知却一次又一次的触怒她,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她失手,佟百梅自是气,她得手,她也气,反正她就是瞧她不顺眼,凡是来自她的举手投足,佟百梅都打从心底的讨厌。
蕼荁长得愈大,和罗玥长得愈相像,尤其一双炬亮如星的眸子,更是让她恨不得能挖出来。
年纪还小时,蕼荁并不能感受到这些,但聪慧的她在年龄稍长後,不难猜测出不管她做得如何好,佟百梅都仍会视她如骨刺,於是她不再笨得去讨她欢心,开始学著疏离。
天性里的傲骨不允许她软弱、用眼泪带过一切,所以再困阨她都微笑以对,甚至偶尔心血来潮,她还会来点小小的反击,哪怕事後她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然而,她这傲人的个性却更加惹火佟百梅。
蕼荁的不服输,及爱带笑的唇像极了总是笑笑带过一切的贺幸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除了罗玥。
爱恨在胸口交织成网,矛盾重重的情结里,她将所有的闷气尽数发泄在蕼荁身上。
蕼荁十四岁那年,在日本的一次行动中失手,她逃逸而去,却因体力不支而在一处七层楼高的地方摔了下来,那一跤摔得又重又疼,她硬是咬紧牙关,拖著一只断了的腿躲起来。
那时是元月,大雪纷飞,放眼望去都是银白的雪,她在山林里躺了下来,无助却平静的望著雪花飘飘,那朵朵的雪花像樱花飘落,那个漫天樱花飞舞的国度,是她一直想望却无缘的天堂。
她让雪落在脸上,连拂去的力量都没有……
她以为她可以就此平静的死去,再也毋需去过那胆颤心惊,随时等著要挨皮肉痛的日子……
然而,一道阴影遮去了雪白的天空,也遮去了她仅有的奢望。
懒懒的抬起眼皮,佟百梅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悬在她上方,她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谁也没说话。
哈!她还以为自己是孤立无援的,其实却早有一个人一路看她狼狈的过来,只不过并未对她施予任何援手罢了。
「你想我会救你吗?」佟百梅自高而低的睨视她,声音里没有半丝情感。
「这里的风景好得很,我想多看一下,你想走就先走吧,不必等我了。」蕼荁知道她是来看她笑话的,就是想要她开口求她,但她偏不要,哪怕已感觉到血液被冻结,四肢百骸都冰寒,每移动一下都如坠入十八层地狱般苦痛,她都倔强的忍受下了。
「嘴硬。」佟百梅的声音一样无波无纹,但眼神却起了涟漪。
「命也硬。」蕼荁扯动嘴角一笑,登时四肢百骸都似要散了,她的体温好热,额上却冒出了冷汗。
「就看你的命能有多硬。」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佟百梅终於忿忿而去。
雪花由大转小,依旧纷飞,银白的世界铺洒在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蕼荁无语问苍天,明明该哭的,她却笑了,而且笑得开心,像个淘气的孩子,在雪花雨中乐翻了天。
人生自古谁无死嘛,对於生死,她向来无所惧,只是所谓祸害遗千年,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再次出现在佟百梅面前已是一个月後的事,她怎么也忘不了佟百梅见到她那如见了鬼的表情,好像还掺杂了些……如释重负?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她将那归类於灯光折射,导致眼力向来十分优的她看走了眼,不管怎么说,她的再次出现的确带来了威力十足、非常爆炸性的震撼。
「很讶异我怎么还没死?」她笑,纯真的脸上有稚气未脱的笑容,眸子一如往昔的明亮,「这一切实在都该感谢你,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我怕早死了一千次,不过我不是红颜,我的未来可还长得很。」
「跟我废话这些干么?我没兴趣听。」佟百梅转身想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