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对自己很好奇,每个人都有过去,不论是真是假,那数篇文章上有他们五人的详细报导,长时间下来,她也听过小少人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偏偏只有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残存的记忆全是模糊影像,曾经在梦中闪过不少走马灯似的回忆,一觉惊醒后便消失,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究竟梦了些什么,自己却已是泪眼模糊。
于是她常攀上这棵大树,凄息在在上头俯看大地或仰望青空,不停地思考着,她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她问过每个人,大伙儿却守口若瓶,她的过去在众人眼中仿佛是一种禁忌,她知道失忆并不减退她心思敏锐的程度,她会知道那段属于她个人的过去,靠自己去查,唯有填满那片失落的空白,才能再次重生,没有人能忘掉过往种种而生存,没了过去就甭谈未来。
他们说她失忆了,只需休息,这里是她自由的天地,但是,她还有一颗跃动的心,每跳动一次,她便会思考一次那段属于自己的曾经。
他们试图将它彻底埋藏,她感觉得到,只是不能这样子,否则岂不断送了她的未来。她想找回自己遗失的心,除此别无所求。
“小姐,小姐,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吗?”
底下又传来阵阵窝心的询问关怀,唤回了她神游的思绪。
“没什么,一时闪神发呆了。”星眸已望见火红的车身蜿蜒在回程的山路上,速度极快。
古小月漾出一抹浅笑,俐落地翻下树身,拍拍身上的树叶与土屑,以最佳状态迎接归来的狂神。
甫下车的狂神,还来不及关上车门,行动电话便响起,倚在车身侧,优雅听着彼方的报告,神情像是仔细聆听却又随意,微风吹动他的褐发,使狂神格外耀眼,这份光彩映进了坐在不远处的栏杆上古小月的眼中,她耐心地瞧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笑意逐渐扩大,他真是好看,只是她不懂为何每个人全叫他“狂神”,他是烈,不是吗?
漫不经心的狂神听着报告,空暇的手随意地撩拨外衣的银扣,时而低首,时而顾盼,正当他习惯性地爬梳发际时,一抬眼便见着了不远处的古小月,一时间竟有些紧张慌乱,心底的律动开始不完整。
从来不曾有过这种状况,在毫无预警与心理准备之下,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入古小月的眼中,她看了他多久?她的笑容又代表了什么?原来被心上人凝视的感觉如此奇妙,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甜蜜,连电话彼端下属的例行报告也不再重要,突觉耳边那头嗡嗡声太嘈杂,索性关了机,古小月在等他呢!
“怎么想以外面等我?”狂神温柔地问。
“你不喜欢啊?”她还以为烈会很开心呢!
“喜欢。”他轻轻柔柔地顺着她的长发,心底很欣慰,古小月几乎痊愈了,虽然有时噩梦连连,但失忆算是一种解脱吧!“今天不看电视电影?”
突地,古小月灿烂的容颜黯了下来,显然有心事。
“怎么啦!”难道电视失宠了。“那打电玩,今天怎么不打了?”
娇小的脑袋一迳地摇个不停。
“小月?”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闹起小孩子脾气了。
“烈,我想--呃,我想……”一句她早已在树上沉思时套好的话,如此面对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唉,烈可能不会答应。
“有话就说,别怕,医生不是告诉你,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让大家明了,这样对病情才有帮助。”他哄着。
“嗯,我想去‘秋海棠’那个国家。”她照着电视上的形容词说出她期望已久的事,电视上的介绍很吸引她呢!
“什么秋海棠?”狂神顿时对这名词摸不着头绪,他的帮派遍布四海,怎么世界上还有个“秋海棠”这个遗珠,那是哪个国家?
“就是那个地很大,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呀!哦,对了,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嗯--长城,‘万里长城’,还有一条黄色的大河,叫做--嗯,啊,是黄河,还有还有,一个城堡,大大的,跟尼斯堡差不多,叫‘紫禁城’,这些地方好美,我好想去--”
“够了。”古小月编织的美梦被狂神厉声的阻喝截断,碎成一片片,“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准去那里。”
蓦然,一阵莫名的恐惧进入狂神不安的情绪,“小月,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事或是想起什么事?”但愿不是,医生不也说了,以古小月曾严重受损的脑部,要恢复记忆只有三成的机会,能进步到目前的阶段已是奇迹,这些正合他意,他做到了不是吗,数个月下来,他忍下了心底不停活现的欲望,对她呵护备至,以真爱陪伴天真的心,这些他全做到了,唯独这点他怎么也办不到,就算是他自私吧!
古小月是他猎捕已狼的灵魂,他不会再任她回到从前,纵使要由他新手封锁她的过去,他也在所不惜,古小月不再属于中国,不再属于过去,只属于他狂神一人。
因此,只要能刺激她思及过去的一切,从今日起他都要拢断,古小月只要有他一人就够了,悲惨的过去要它何用,徒增伤悲罢了。
“没有,”她也好懊恼呢!“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想不起来,真讨厌,明明梦到了,可是梦一醒就什么也没有了,空空的一片,头很痛。”可是那个介绍中国的节目让她激动,她想去看看,仿佛在那片秋海棠里,她曾遗失了什么东西,不得不寻回来。
“想不起来就别去想它,别太勉强自己。”
“不,烈,拜托嘛!带人家去好不好?”娇柔的恳求始终无法动摇狂神的决定,他依然回绝。
“这件事别再提了,小月,别惹我生气,知道吗?”狂神的眼神如刀,心神已开始慌乱而浮动。
为什么平静安宁的日子总是不长久?他要的,也只是与她执手共白发,偏偏事与愿违。
和谐的数月终将再度掀起涟漪。
失望落空的古小月依旧不放弃初衷,既然去不成那遥远又令她向往的东方古国,只有藉各方资料来弥补心底欲触及的渴望,一整套的中国史地介绍就够了。
“裴姬姊,你是道地的中国人,对那快土地,你应该相当了解喽!”骨碌碌的灵活大眼因超大萤幕传送的中国介绍而亮丽。
“这个嘛!是也不是。”裴姬对影片兴趣缺缺,对于手中的时尚杂志倒是兴致勃勃,这次她要朝孕妇服进攻,先为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日子准备。
“什么意思?”裴姬姊姊说话真不干脆,老是绕圈子。
“我在中国仅仅生活了十一年,而且是在深山内跟爷爷学习中国百术,爷爷被仇家追杀后,我便在偶然的机会下流亡到美国,因此对中国我不十分清楚。”她随意带过地回答。原来平静的惊涛却掀起了涟漪、往事。
“哦!”裴姬姊姊真可怜。“小琪,你是宝岛人对不对?”古小月突然转移目标,问向对影片不理不睬、只专心打着掌上型电玩的向洛琪。
“台湾人,OK,通常不会称我们‘宝岛人’,那会笑掉人家大牙。”专心与魔王奋战之余,向洛琪仍不忘提醒古小月言辞失误。
“管他什么人,反正介绍上说,中国与台湾皆是‘阎王之孙’,你读书时应该读过故国的资料吧!那我问你,中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今天非得问个究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