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堆出笑脸,「都已经是陈年往事,还追究什么呢?俗话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下个女人会更好。这次妈跟姑婆给表哥安排的保证都是屁股圆会生的名门闺秀,不会输给碧丽婶的。」
「来不及了!」罗将鸣原本还怒气汹汹、宏亮高昂的音调,陡然降了八度,显得无精打彩。「就算相亲顺利,能赶得及在卫景桓之前结婚吗?况且八字都没一撇,象贤又那么挑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原先被绝望的阴影所笼罩的眼眸,突然云散天开,射出希望的光芒,直逼外孙,形成一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令欧阳诠感到呼吸一窒。
「阿诠……」将鸣的嗓音蕴满兴奋,「听你妈说,你已经有要好的女友了……」
不会吧?
欧阳诠满眼无法置信。
「如果公证结婚的话,说不定可以赶在景桓之前结……」
真的被他猜中了!
欧阳诠绝望地哭叫了起来,「外公,我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耶!又没有搞大谁的肚子,您不要陷害我啦!想抱曾孙,叫上头的哥哥姊姊们努力,轮不到我这最小只的啦!您逼我结婚,是揠苗助长,残害国家幼苗……」
「你说什么!」罗将鸣听得满肚子炸药,遗以为有希望,没想到这个外孙同样不肖,居然还说他揠苗助长,残害国家幼苗!
「对不起啦,外公。我不是要违逆您,而是……我还没办法想象跟某人过一辈子嘛。您找别人吧,我不行啦……」
「我要是有别人好找,何必指望你!」他火大地骂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一回事?要你们结婚,好象逼你们吞毒药似的!结婚有什么不好?你乖乖找个对象结婚,外公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很让人心动,可是……他不要结婚啦!
欧阳诠忽然想起远在法国的大姊,眉开眼笑的说:「您找欧阳咏嘛,她都跟人同居好几年了……」
「她要是说得动,我还需要悬赏一千万吗?」将鸣快气炸了。
「但也不能找我呀……」欧阳诠小生怕怕地咕哝。
「你……你这孩子……气死……」
「爷爷,您就不要逼阿诠了。」如低音提琴般沉静优美的男声介入祖孙问的争执,立刻将罗将鸣的怒火煽得更烈。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见老婆声援孙子的话。
「象贤说得对,你逼阿诠是没用的。就算阿诠答应,你也赢不了德勋。」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火眼金睛用力给她瞪过去。
「哎呀……」宝琳转开眼,吞吞吐吐了起来。
「哎什么呀!妳是什么意思呀!」
「反正……」宝琳叹了口气,一副拿丈夫没辙的无奈模样,「我就跟你直说吧。明玥原本告诉我,景桓想等仙仙大学毕业才结婚。可仙仙还有一学期才毕业,卫家就急着把人娶进门。莫不是仙仙有了,婚事才提早办的?这事若是真的,你还能赢德勋吗?」
罗将鸣面色如土,胸口疾速喘动,登时说不出话来。
第八章
祖父灰败的脸色令象贤心情忐忑。
他可以承受祖父的怒气,却对他由绝望导致的脆弱心生歉疚,担心祖父会一蹶不振。
他做错了吗?
也许他该顺着祖父的意结婚生子。
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难道要他为了达成老人的愿望,随便娶个女人,任由心里的空洞无限扩大,永远没有填满的机会?
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人在呼唤他、等待他!
尽管失去记忆,他一直有这种感觉。
当他因为寂寞而软弱,渴望借着某具女体填满体内冰冷的空虚时,心里就会响起这道声音提醒他,紧窒的胸房一股熟悉的疼痛扩大,随着心脏紧缩、扩展的力量踊跃地冲上脑际,爆炸出如花火般炽热的光芒!
那光芒几乎炫晕他的眼,热度也焚痛了他的头,但他忍住目眩、头焚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地借着那短暂如昙花一现的光芒,想要看清楚脑海深处里的女人模样。
可他看不清楚,却知道她有一双晶莹的眼眸,盈盈流转着如夏日的冰酒般爽冽的温情,吸引他沉迷其中啜饮,醉在一种天旋地转的快乐里无法自拔,让他即使失去记忆,心仍深刻着对她的情意,无法接纳另一女子的温柔。
但真的如此吗?
象贤不确定。
说不定只是他的幻想,他车祸的后遗症,一种记忆的创伤、缺口--心理医师在用过许多方法都无法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所做的合理推测。
可是时不时便烧痛他心的浓烈情愫不可能是虚构的!
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相信有!
彷佛在跟自己的理智对抗,象贤紧握着拳头,固执地这么坚持,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祖母、姑姑和表弟都被祖父绝望的表情震慑住,担心他会崩溃。
「老伴……」宝琳捉住丈夫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爸……」罗士贞也为父亲担心。
父亲虽然八十出头,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人般精神矍旺,但此刻好象瞬间老化,眼中的光芒似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您放宽心吧。这种小事没什么好争的。您有这么多孙子、孙女,将来一定比卫伯伯多子多孙多福气……」士贞尽管心里焦急,表面上不露声色,沉着地递上另一杯温暖的茶液,安抚老人家。
「人家曾孙都有了……」罗将鸣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彷佛生命里的所有乐趣都没了。
以为这辈子在婚姻、子嗣上都能险胜卫德勋,谁知会输在终点。
呜……年纪比卫德勋长一些的他,是比对方早为人夫、人父、人祖,比起子嗣却是略逊一筹!
卫德勋生下三子二女,他只有一子二女,到了第三代,数字更是输惨了。没想到连曾孙都要先让他抱,还有天理吗?
呜……全怪这些不肖子孙,将他奠下的领先基础全都败光了!
「你……」手指向罪大恶极者,心里的怨怒如山洪急湍全面爆发。
「现在怪谁都没用了。」知夫莫若妻,宝琳一看丈夫的表情便知要糟,连忙劝道。「你不要气坏自己呀!」
「我……」
「爸,顺口气再说。」士贞边喂父亲喝茶,脑中飞快转着主意。
罢了,原本想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议,现在只好先拿来安抚父亲,免得老人家火气太大,气坏身体。
「先前我不是提到象贤名下那栋房子七年前就过继给别人吗?」
罗将鸣好不容易吞下茶液,正准备火力全开地对准始终沉默不语的长孙发射,没料到爱女会突然转移话题,不由对着她别富深意的表情发呆,积满胸中的怒气随之消除了一小半。
「象贤的大舅在同栋大楼里还有间房子,前一任房客才搬走,目前是空着的。他一听说你们要回来,很乐意将房子借出。我请人打扫干净,重新装潢,又更换了家具和卫浴设施,一切照爸和妈的喜好布置。」
啊?
将鸣失望地垂下嘴角,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呢,只是这样……
「谢谢妳了,士贞。妳真是爸妈的贴心好女儿。」宝琳感动的说。
「这是女儿该做的……」
「让妳这么忙碌、操心,妈实在是过意不……」
「好了没?」罗将鸣暴躁地打断老婆和幺女的感性对话,迫不及待地逼问,「士贞,妳想说的就这些?」
「就这些,会被爸打吧?」罗士贞绽出调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