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采访过家母?」
「我妈在新加坡当地的财经杂志担任主编,令堂是元月份的封面人物。」宜萱闷闷不乐的替母亲回答。
那篇报导她看过,华象集团是前瞻性极佳的跨国财团,虽然她早就知道罗象贤家境富裕,却没想到是出自这样的豪门,心情顿感低落。
女儿脸上的忧郁全看在刘清妘眼里,她知道宜萱已经意识到两个人要在一起,不是感情好就行了,悬殊的家世带来的问题随时都可能破坏这段纯纯的恋情。
她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宁愿女儿永远都不用明白,可事到临头,逃避是下下策,她宁愿狠下心先在她脆弱的心灵造成淤伤,也好过她将来跌个鼻青脸肿、爬不起来。
「华象是实力雄厚的跨国集团,」她眼光锐利的盯着罗象贤,如数家珍的往下道:「早年以矿业起家,到了你祖父这代,因为娶了珠宝业巨子的掌上明珠,跨足了珠宝业。到了你父亲这代,娶了地产大亨的千金,华象又跨足房地产。十八年前,你们举家移民澳洲,不仅迅速掌控当地的矿业、地产,并将华象珠宝推向国际舞台,近年来又看准3C产业将是明日之星,大幅度的投资,并有意借着联姻,涉足航天产业……」
「联姻是我祖父的意思,与我无关。」瞥见宜萱震惊又受伤的表情,罗象贤赶紧澄清立场。「为此我跟他大吵一架,才会接受学长的邀请到台湾工作。」
「韦氏酒业在澳洲有百年的历史,近年来却走下坡,大概是看上你是华象未来的继任者,加上你在金融界的人脉,想藉由你的加入,说服华象挹注资金……」刘清妘判断道。
「韦氏聘请我,或许有这样的企图。但就我个人而言,韦氏提供了我一次行销实习的机会,对我以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助益。」
「也就是你未来仍决定要回到华象?」
「那是我的责任。」
「那你会屈服在令祖父的意志下,答应跟沈氏联姻……」
「我要是会屈服,就不会跟爷爷吵架了。」罗象贤懊恼的辩解,「阿姨,除了宜萱,我没兴趣娶任何人!」
这番宣称宛如破云而出的阳光,一下子就驱散了宜萱心里的阴霾,情不自禁地握住象贤的手,万缕柔情擦亮了她的眼眸。
「妳相信我,对吧?」顾不得有第三者在场,罗象贤拥住心爱的人,恨不能将一颗心掏给她看。
「噢,象贤……」千言万语在她眼中汹涌,看得罗象贤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朝她俯下头,视线失焦……
「嗯……哼!」
刻意的清嗓子声音有如一阵雷声轰醒了宜萱的理智,她害羞的别开脸,没让罗象贤的唇得逞,气得他暗暗咬牙,只得不情愿的放开宜萱,顺着感觉迎向一道强烈得不容人忽视的锐利眼光。
刘清妘皱起眉,这家伙太目中无人了,当着她的面也想亲宜萱。但另一方面,亲耳听见他宣称除了宜萱,不想娶任何人,重重压在她心上的担忧忽然减轻了。
然而,这又能保证什么?承诺没兑现前,永远都存在不被兑现的风险。
「我知道你爱宜萱,可你有没有想过,以罗家显赫的家世,联姻的对象非富即贵,他们会答应让你娶一个来自小康家庭的私生女吗?」
罗象贤承认自己并没有刻意去想,但他不认为那会是问题。
「结婚是我个人的事。能得到家人的祝福自然好,就算他们反对,我还是要娶宜萱。何况宜萱这么可爱,只要他们见过她,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她。」
「是吗?」刘清妘可不像他那么乐观,罗家太显赫了,嫁娶的对象非富即贵,不是像她们这种小户人家,
「阿姨,您相信我吧。」罗象贤信心十足的恳求,「等我这阵子忙完,我会带宜萱回澳洲见他们,到时候……」
「好。就算他们不会反对,你认为婚礼最快什么时候可以举行?」刘清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
这种「细节上」的问题,罗象贤不曾深入思考过,反正有空就会办呀。是以,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也只能含糊其词的回答:「我现在还无法计算,等我请到假带宜萱回澳洲见过……」
「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请到假?」她没耐心听他的废话,直接切入重点。
「一个月吧。」罗象贤不确定的道。
「那表示你跟宜萱最快一个月就能结成婚吗?」
罗象贤骇笑,「不可能。我们家亲朋众多,爷爷又是爱面子的人,见过家里的人后,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筹备婚礼……」
「所以就算一切顺利,还是需要等七个月,你才能把宜萱娶进门啰?」
「也许不用那么久……」
「半年总跑不掉吧?」
罗象贤警觉了起来,纳闷刘清妘为何斤斤计较着他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娶宜萱,使得他的回答跟着保留起来,「大概吧……」
「我明白了。」她墨睫掩落,教人摸不清楚心思。
罗象贤困惑地看向宜萱,后者朝他摇摇头,表示同样猜不出母亲的意思。
他只得硬着头皮询问:「阿姨,您刚才说都明白了,是不是表示愿意让宜萱重回台湾?住处和工作您都不用担心,我会帮忙安排。」
刘清妘很快抬起眼睫,眼光严肃而冷冽的看向他,「老实说,我并不赞成宜萱回台湾。」
「妈……」
「阿姨……」
见两人皆一副急着跟她抗议的模样,刘清妘先丢给他们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方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问你,宜萱若去台湾,住处和工作你要怎么安排?」
在刘清妘清澈得彷佛无法忍受一丝污垢的眼光注视下,罗象贤的脸微微涨红了起来,并随着她眼光越发的凌厉,他的嗓音跟着低弱,「宜萱愿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工作上……不必急,看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就知道。」刘清妘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浮现一抹嘲弄。「你认为宜萱跟你住一起,你们可以把持得住吗?」
「这……」罗象贤脸上的热潮汹涌,一种被人看穿心事的难堪浮现眼底。
这个刘阿姨很故意喔,
他要宜萱以未婚妻的身分住他那里,当然是想那个嘛!她还问他可不可以把持得住,不是存心刁难他吗?
刘清妘完全把他的想法看进眼里,眉间的皱折更深。
「我也年轻过,很清楚郎情妾意不会发生什么事……」
「妈……」宜萱娇嗔的瞅着母亲喊,秀丽的脸庞浮着羞恼的红晕。
「宜萱,不是妈老古板,而是我不想让妳跟我走同样的路。带着破碎的心远走异乡,独自抚养孩子,再多的苦都不敢说,再多的泪也只能吞下肚里自己尝,这种心酸妳都看见了,妈不要妳跟我一样!」
「我知道妈的苦,可象贤不会……」宜萱着急的辩解。
「我没有说他会。」刘清妘苦涩的道,「可世事难料,有时候不是光相爱就能偕老的。妈不希望妳受到伤害。」
宜萱心头一震,这是母亲头一次泄漏与她生父之间的过往。
难道母亲之所以「带着破碎的心远定异乡,独自抚养孩子」,不是因为她生父负心,而是另有曲折?
「妈……」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刘清妘却别转眼光,转向罗象贤。
「如果你真的爱宜萱,应该能体会我的顾虑。」她恳切的说,「即使情况都朝最好的方向发展,你把宜萱娶进门也是半年后的事。身为母亲,我无法同意让宜萱没名没分地跟你半年,就算你们最后绝对会结婚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