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祭始禧狂笑了一阵,大掌捧着她的臀,道:「嘿,妳不觉得自己的姿势很丑吗?」
「像无尾熊吗?!」她用力吻他一下,哈哈大笑。
「像攀木蜥蜴。」祭始禧笑着抱紧她。
他竟然说她像蜥蜴?!她娇怒地捶他。
他又笑又皱眉。「妳真不是个淑女——」
「我本来就不是淑女,我是魔女!」她越笑越放肆。「连妈妈都着了我的道——」
「珉珉!」高赫钧牵着儿子走过来。
祭始禧随即放下她,让她站好,面对高赫钧。
「爸,对不起,」她垂下脸庞,手绞弄着原本绑在脖子上的方帕。「罗悦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轨道工程师……」
「爸爸知道。」高赫钧打断女儿忏悔似的嗓音。
高珉摩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父亲。「爸知道我说谎?!」
高赫钧笑了笑,揉揉女儿的鬈发。「妳是我的女儿,我哪会不知道妳在想什么。我和妳妈,那次见罗悦时,妳颈子上可没这个——」他手指着脖子,道:「这回,妳说是带个『客人』回来,倒是斑斑红红。」
高珉摩小脸绋红,柔荑往祭始禧腰侧捏了一下。他肌肉硬实,根本不痛不痒,大掌缠住她的手,牢牢牵着她。
「爸爸,姊姊脖子上的红红,是草莓啦!」高琅拉拉父亲的手,神情认真地解说。「那是吃太多草莓才生的病喔!可是……好奇怪喔——我们家昨天烤肉又没吃草莓,姊姊的病怎么好像变得更严重了……」他看着姊姊的脖子,忧心地凝起眉头。
「谢谢你的关心喔!」高珉摩拍一下弟弟的头,快言快语道:「以后,妈妈穿旗袍领衣服时,你再问问她是不是生『草莓病』,问爸爸也可以……」语毕,她大笑,拉着祭始禧,往停车场跑。
背后传来父亲叫着「珉珉」的声音,似乎略带苦恼;弟弟清亮的嗓音「为什么、为什么」地询问着。
她和祭始禧坐上她的十年老车,一路朝山下开。
第九章
他们正式交往没几天,祭始禧就带着高珉摩到非洲挖矿。
祭氏家族是靠矿业起家的,他的哥哥、弟弟、堂哥堂弟们,每人手下都会管一、两座矿场,这是家族责任,并不是兴趣,也因此没有人乐于工作,除了他之外。
祭始禧掌管的矿场数量,比他任何一个手足都多出个五、六倍,甚至十倍。祭氏家族产宝石的矿场,全由他一个人包管,他不管任何能源矿场,只对那些晶亮闪烁的石头感兴趣。他说这是宿命,因为他一出生,就会拣石头!
他是在祭家海岛,高原上的龙鳞湖出生的。他出生那天,天气很热。高原气候根本不可能出现大热天,但那天就是大热天。平日的高原午后凉风成了沙漠焚风。那一年,他的父亲在非洲大陆探勘矿脉,母亲和父亲的通讯里,常透露着思念之情。父亲说等他探勘到新矿脉,他的次子肯定要出生了,如果母亲感受到天气特别暖热,那便是他在非洲找到新矿脉的喜讯。
父亲母亲的次子在龙鳞湖出生,一脱离母体,他就被湖水包围,伸展四肢,抓住了湖里雪亮的石子。
现在,那颗石子与他脱落的脐带放在一起,成为一个平安符,他扎头发时,将它藏在发束中心,用细皮绳紧紧绑住。
一个世代前,父亲在他的诞生日,找到新矿脉,今日,由他来执行开采。
他们在非洲待了一段日子,恶劣的自然环境,几乎让她生病,她常常被不知名的昆虫叮咬,白天满头满脸大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了一层白色盐晶,早见怪不怪;到了晚上半夜,她老是冷醒睡不着,总要紧紧偎在他怀里。
今天,她不知道又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右小腿肿成一片,又痒又痛,她一抓,就破皮流血。祭始禧每天都下矿坑,那坑道又深又黑,大概在地底好几十公里。她跟他下去过一次,上来后,卸除身上的装备,全身都是汗,双腿几乎站下住。他曾经跟琅琅说过祖母绿矿坑,她当时不以为他一个少爷做过什么挖矿粗活,肯定他是在唬琅琅;没想到他真的亲身参与开采,而且相当热衷。他说开采初期,最有乐趣,在窄小黑暗的空间里找寻美丽事物——那种未知又期待的感觉,令人着迷。等到现代化器具运抵,大量采掘,矿场就会挖出成吨的石料,有时漫天风沙或是满地泥泞,所有浪漫神秘都没了,到时他就会收手,让下面的人去做,他只需监督管理。但在这之前,他会先靠自己的双手挖掘出一颗原矿。
「珉珉!」祭始禧一身汗湿脏衣服,冲进用玻璃纤维模板搭建的小屋里。
高珉摩坐在木板床上,一边流泪一边抓着腿。「干么啦!你在兴奋什么……」她低垂脸庞,下巴抵着双膝,手抓个不停。
「我挖到了、我挖到了!」祭始禧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表情,走到床边。他下是第一次挖到宝石原矿了,可这次他特别开心,仿佛这是他长久以来等待的一个。「妳瞧,我挖到了——」他坐在床畔,将砾岩母岩放上床,双手扳着她的肩,转过她的身子。
「干么啦!」她一脸泪痕。
他愣住。「怎么了?」
「人家脚又痛又痒,不知道被什么毒虫叮咬……快死掉了!你只顾着要我看石头!」她瞥一眼那颗又黑又脏还带着铁锈色的岩石,泪水越流越凶。
祭始禧托起她的脚踝,皱眉。「怎么抓成这样?」他站起身,走到屋子角落,从大箱子里拿出瓶瓶罐罐,回到床边。
他将她的小腿弄干净,搽上一种药水,很臭,她觉得是氨水,又好像不是。他的鼻子蹙也不蹙.神情专注地处理她的腿伤。
「一会儿就会滑肿。」他洗掉那臭臭的药水,在她小腿肚抹上一层药膏。「要不要喝点水?」他抬头看她,伸手抚开黏在她颊畔汗湿的发。
「我想喝新鲜的果汁!」她存心给他出难题。
祭始禧抹干她脸上的泪痕,收了收药罐,转身离开床铺。
「要加冰块!」她嗓音娇蛮。
祭始禧转过头,对她拋出一个宠溺的微笑,然后走到屋外去。
高珉摩望着门,缓缓躺下,侧卧着。她才不相信他能给她一杯新鲜果汁!他们在这儿的大多数时候,吃的是罐头食品,倒在野营用的金属器皿,随便加热后,就下肚,每天的「蔬果」是一颗维生素C和纤维锭;这里生活不方便,不是天天都有水可以洗澡,但他总是会想办法让她有水用。她以为越过赤道,就是南半球,现在应该是冬天,没想到这儿近赤道,天天都是大热天,只是日夜温差大。她白天都穿热裤背心,祭始禧在她皮肤上了几层各式防护油,她还是被叮咬。天一黑,虫更多,室内往往只有一盏小油灯,他们睡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和睡袋,做爱时,床铺老是咿咿歪歪地摇晃,她真怕会垮掉。他知道她的忧虑,就让她在上面,如果床垮了,有他给她当肉垫子。这难得的生活经验,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她累了,眼睛闭成一线,余光看到祭始禧放在床上的石头,熠熠闪闪,就在她的腹部前方。她伸手摸着石头,想起他刚刚抱着石头冲进来的模样!那是她没见过的他,像个大男孩似的,俊脸漾着纯然快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