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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点头,像接受了这个结论。

  低下头看了自己一会儿,柔声道:「可以把衣服给我吗?我不习惯穿这件睡衣。」

  「嗯,我叫苏菲拿来。」他起身走到门口,叫唤一声,苏菲便闻声而至,他吩咐了一下,又走回她身边,她勉强的下了床,缓慢的动作减弱了晕眩的程度。

  她四面环顾,依光线射进的角度和窗外吹进来风中饱含的清新气息,现在应该是早上,那么,她在外头破天荒的过了一夜--在未告知的情况下。

  苏菲抱了一迭折好的衣服放在床上便合上门退了出去。

  她拿起熟悉的衣裳,看了他一眼,他闲适的站着回视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看来他们真的很亲密过,连彼此换装也不避讳了。

  她背过身,两手交叉拉起衣襬,往上掀翻,褪去身上仅有的衣物,再一件、一件将原有的内衣裤、小洋装穿上,没有半分忸怩。

  她迎着阳光裸裎时,他看到背光的女体,一圈光晕环绕,纤细而带着蛊惑,浅绿色的布料滑过身躯安然的贴在她的肌肤上时,他遏止了想伸手抚触的冲动,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对久违的爱人进行视觉的巡礼。

  她回头走近他,平静的与他相视,看到他眼里浓浓的期待,她有一丝动容,但那蛰伏已久的心不容她再冒更多险去打碎原有的安和宁静,她清楚自己的脆弱,身心皆然。

  「阙弦乔,无论我们是不是相爱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我的家庭,我很珍惜,而且我过得很好,所以我想,我们不该再见面了,那是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许的事。」

  期待化成惊愕,和暖的笑容霎时凝住,他锐眼进射出凌厉的光,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难以亲近。

  「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妳如此眷恋?妳不可能那么快就爱上别人!」他有一股想掐住她细颈的冲动,她真的不是说谎,她有了别的男人!他的手下报告的内容有误,她天天接送的孩子是她新成立的家庭成员,并不是哪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她竟真的让别的男人给碰了!

  「不是的,和别人无关,是我的错。」

  「说明白点,最好能说服我。」他严峻的五官的确激荡了她的感知,彷佛那才是他过去常有的表情,她慢慢渗出的危机意识,告诉她那是该逃开的、勿流连不决的。

  「我全都忘了。阙弦乔,过去的一切,我全都记不得了。我连我亲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连你,也一并都忘了。」她面无表情、语气平板,宛如在陈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妳再说一遍。」他面罩寒霜,口气冷冽无比。她的回答让他濒临少有的恐惧深渊,她不似在扯谎,但那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一个他可能无法掌控的范围,他向来痛恨这种感觉,她却一再的给他这种胁迫感。

  「我失忆了,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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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续不断的器物摔裂声、碰撞声,和女性恐惧的惊呼声、男人的咒骂声回荡在偌大的屋内,然后在一声「锵!」的玻璃碎裂声震人心弦时,一阵「咚、咚、咚」的小跑步声紧跟着在走道响起,苏菲惊惶的小黑脸出现在谢铭心眼前,她摇摇她的手臂,低声求援道:「小姐、小姐,求求妳叫先生停止吧!客厅都完蛋了,没看过他这么生气,我很害怕,先生的脸很可怕,他的手……他的手……」苏菲几乎泣不成声。

  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拍拍苏菲的肩道:「妳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小黑脸感激的猛点头。

  她踏出房门,循着声音来源前进,走道很长,她所待的位置是最尽头的房间,走道两旁还有数个关上的房门,房间不少,这是个超过她想象的大房子。不过屋内光线倒很充足,是从头顶上方的玻璃天窗洒下的天光,所以,这应该是座透天楼房吧。

  她一出现在客厅,所有的破坏声源全都在阙弦乔见到她的那刻静止。

  他伫立在中央,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绺发丝散在额前,隔着偌大的客厅,她仍能感受到那两道如火炬又如寒冰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向她,她避开地上的障碍物,向他走近。

  她直接执起他的手审视,玻璃划过了掌心,鲜血在汩汩流出,她蹙起眉峰,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血有种扩张的恐惧,即使是每个月的月事都会令她不安,但是眼前有更大的恐惧盖过了这一项--他的绝望,散发出强大的气息令她无法漠视不管。

  她朝里唤了一声:「苏菲,有没有医药箱?快拿过来。」

  他的衣服下缘及大腿处都溅到了血迹,在白衣衬托下显得特别怵目惊心。

  苏菲快速的将白色医药箱拿来,并恐遭池鱼之殃的快速逃离现场。

  她将一张翻倒的单人藤椅扶正。「坐吧!你站着我不好处理。」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抗拒,依言坐下。

  她半跪在他膝前,先用纸巾止血,然后用双氧水清洗伤口,仔细的检视过没有玻璃碎片后,再以消毒水、外伤药涂上,轻轻的用绷带环绕手掌包扎妥当。一切结束后,她抬起头,面对他螫人的视线,软弱的出声:「我感觉不出自己有什么好可以让人留恋的,你不必太执着。」

  「妳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妳口中的丈夫还清楚!」决断的语气不容她质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瞧,没再遇见我之前,你不也好好活着?」

  「我从未让它变成过去,我一直在找妳,只是没想到,妳跑到台中去了。」他凶狠的盯着她,不再遮掩原有的本性。

  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手撩起末端发梢,一手拉起他的右手,往她的后脑勺抚去。「我受过很严重的脑外伤,试过了很多种方法,对于过往,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颤抖的手指插进发丛间,不必细探,指腹即擦过一个小丘突起;她所言不假,他早该猜到,她不寻常的反应必是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只是他没有料想到这一层。

  流窜过一阵心痛,捧住她后脑勺的掌收拢,将她纳入怀中,他下巴厮磨着她的额际,疼惜她受过的苦痛。「我再找个好医生,一定能将妳治好。」

  「我丈夫就是个医生。」

  他倏然推开她,脸颊抽动。「我会找个比他更高明的医生,一定会让妳想起来。」

  她站起来,往后倒退。「不要!你不明白那种痛苦,我不要再尝试了,我不再奢求比现在更好的状况了。」

  「就算是为了我,妳也不再尝试?」他怒吼着,赫然发现她惶惑的在眨眼,两手紧扯住裙襬--她怕他?那不再深情绻缱的眼神,比她说恨他更令他心寒。

  「我差点忘了,妳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怎么还会为我作任何的努力!」他自嘲的冷笑着。

  「我得走了,我不想让家人担心。」她走向楼梯的方向,这里似乎是二楼的起居室,顺着楼梯下去应该可以走到大门口。

  「妳现在心里的确只剩妳的家人了。」他在她背后幽幽的开口。

  她停顿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铭心,妳能走到哪里去?」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蒙上一层真皮面具,换上了全然相异的情绪。

  她困惑的看着他。「这里不是在我家附近吗?我可以走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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