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凤和喜鹊闻言脸一红,她们听得出她话里极浓的讽刺意味。
“你……”容小凤简直快气坏了,她觉得自己真像笨蛋,像个在大人面前手足无措的小孩,哑口无言。可总不能再多说些逾越的话吧,她毕竟是王妃,真要和她正面冲突,自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杨妤嫣有些暗恼,这么尖酸刻薄实在不符自己的个性。她语气一软,“收拾好了吗?带路吧!我在荏风楼用午膳即可。”
一场尴尬才这么勉强化去。
“王妃,奴婢手钝,不如你自个梳吧!”喜鹊的声音将她从回想中唤回来,她大剌剌地把象牙梳丢在镜前,“我还有事要忙,洗脸水等会再来倒。”
杨妤嫣闻言苦笑,“我的早膳呢?”
喜鹊一脸大惊小怪,“怎么?您今天心情好终于想吃啦!”从王妃入府至今,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东西吃,早膳通常都一动也没动过的退回厨房,她一天一顿饭有老老实实吃完就不错了。见到她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杨妤嫣再好的脾气也要按捺不住,脸一沉,语调有些严厉,“你还小很多事我不会跟你计较,但我毕竟是你主子,凡事别太过分。”
喜鹊一惊,嗫嚅道:“是……我马上去准备……”标准的恶人无胆。
吱!她有多小,论年纪自己还大她一岁呢!喜鹊在心里嘀咕着,可这王妃年龄虽看起来不大,但说话应对方面,却不输给一个见过世面的壮年人。
“不用了,头快帮我梳好,我想去园子走走。”
喜鹊苦着一张脸,拿起梳子忙起来,这下她可不敢马虎了,原来王妃也是有脾气的。
“王妃,你别乱溜达了,昨儿个大伙找你找得人仰马翻的。”
那真是个噩梦啊!谁知道王妃竟是个大路痴,王府虽大,但还没大到会迷路的地步吧?!想自己初进王府时,才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摸得熟门熟路了。
据说,王妃昨天是想洗澡,可荏风楼里却找不到半个人,她知道下人们都住在和苑,便自个寻去,却不知怎地,跑到枢阳楼去,容管事正在那对账,一问之下,诚惶诚恐地直嚷着都怪他督导不力,就要找她喜鹊教训一番。
结果王妃竟为她维护,说是她要自己去办事了,不关她喜鹊的事。
她有些迷惘,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王妃这般恶声恶气的,她都不生气,即使是刚刚那番厉词,也是不见愠色的。
“要不,我陪你去?”她可不是出自关心喔,纯粹是怕她再捕出楼子,她的胆真的很小。
杨妤嫣一笑,“不打紧的,我在附近逛逛,不会走远。”
待喜鹊简单地帮她绾了个髻之后,她就步出楼外。
大雪在两日前已经停了,积雪虽未溶,但石子步道上的雪倒是已被清扫到路旁。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个好年头。想想,时间也过得真快,再过十多天就要过年了,阳儿他……他那时不可能不出现吧?
深深叹了口气,瞥见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只剩枝权,她黯淡地想,花谢树枯,明年遇春总有再显生机的时候,而自己呢?表面上看来璀璨光华的生命,其实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走着走着,想着心事,想着和赵阳的往事,她压根没留意周遭的景色,等到觉得脚酸了,想找个亭子什么的歇息一下时,才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糟糕!”这是哪里啊?杨妤嫣懊恼地东张西望,根本找不到来时路。
初入府的时候,容管事有简单跟自己介绍过晋王府,她大概还记得一些名字,什么大厅后是主屋煦月楼,再北边是书房枢阳楼,西侧是荏风楼及和苑,这些她都可以随意走动,至于东边……
容管事语带保留的说,那儿是禁地,没王爷的允许谁都不准擅入,就连打扫那的仆佣,也都要等他吩咐才可以进去。
唉,他讲再多有什么用,自己就是天生没方向感,东南西北、永远分不清,哪里的哪边是哪里,对她来说根本没意义。
张望了好一会还是瞧不出什么门路来,无奈地,她只好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死马当活马医,搞不好可以像昨天一样,遇到个什么人带她回去。
说来说去都是阳儿不好,那么孤僻干吗?整个晋王府里主子加奴才不过一二十人,冷清得紧,也难为了这些打理这座宅子的人了。
杨妤嫣抬头望去,前面有栋楼阁,楼旁还有一池水,和自己住的荏风楼很像,难不成她运气那么好,真给她摸回来了?
走近一看,她失望地发现根本不是荏风楼,这栋建筑更精细,瞧那琉璃瓦、彩甍雕梁,选材雕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烟雨楼……”她喃喃念着匾上题字,随即会意一笑。烟雨,妤嫣哪!记得那年皇上说要为阳儿指婚的时候,阳儿一急,说自己心上有人了,皇上问他是哪家千金,他摇头不肯说,勉强的只吐出这个名字。
这栋楼……会跟自己有关系吗?
推了推门,门没上锁,她不请自入。
“进门,杨妤嫣眼泪就开始扑簌簌地掉个不停,这……这里好像昭景宫哪……不!简直就是一样一样。
那时,她被遣出宫时,临行匆忙,只来得及收拾一些细软,其余的别说拿了,根本连多看一眼都没时间。
而再入宫,她难过的发现,大部分的摆设都被换下了,听新来的宫女说,皇上有意将昭景宫赐给新封的贵妃居住。
她当时十分惆怅,和他所有的记忆啊,难道就只剩下内心的风景可回忆?
现下,所有的景物都重现了,她颤巍巍地,手抚上椅上铺盖的锦帛软垫。上头有一摊污渍,是有回阳儿闹她,害她失手打翻了茶泼洒而出的;这茶渍怎么洗也洗不掉,换下后,她舍不得丢,收在箱筐里。
厅里挂着一幅字,可完全分辨不出是他的字迹,想起这件往事,她不禁笑了起来。
那年阳儿三岁,初习字,好动的定不下性来,聪敏过人的他不想临字帖,看到御书房里这幅柳公权的字,说那字太坏,像她一样,他不喜欢,顽皮地将它描成如同颜真卿的字体般肥满;而先皇太宗忒地疼爱他,知悉了此事竟也不责骂,还直比他为神童,胜过白居易的未满周岁便能识知无!
回忆如潮水般地袭来,有的如狂风巨浪,有的如浅卷浪花点点,一波接着一波
二十年前 昭景宫
杨妤嫣忙进忙出地跑着,君昭仪要生啦!
生孩子真可怖呢!她在慌乱中惟一只有这个念头,听着尹昭仪那痛苦的惨叫声,一声一声骇人得紧。
尹昭仪从羊水破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可这小皇子或小公主依然没有饶了母亲的意思,依旧固执地不肯出世。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她喊着,可尹昭仪的痛叫声仍是盖住她的,她提着热水,这已经不知道是她提的第几桶水了,不知所措地呆立一旁。
产婆发现到她,翻了翻白眼,“别愣在那边像根木头似的,水倒在木盆里,过来帮忙。”
“喔。”她乖乖地应了声,发现床边倒了几个宫女,“她……她们怎么了?”
产婆哼道:“没见过人生孩子,昏倒了。”
“呃……”她看看倒在地上的袖梅、小云儿,还有青青,迟疑着要不要过去。
“还不快过来!”产婆催促,她无奈的只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