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事做,也应该找一份写字楼的工作做。”邱太太说。
“可是她还差一年才高中毕业。”
“那就难了!”
“妈妈,我们应该供她念完中学。”
“这是好主意,不过,可不知道你爸爸肯不肯,因为他看一元硬币比一个面盆还要 大。”
“只不过供一年,一年后,她就可以赚钱。”
“我明白,可是,你爸爸为了供你读大学,已经埋怨了我好几年了!”
“等爸爸回来,我跟他说。”
“你先问问他,晚上我再跟他说。”
爱慈由厨房走出来,她问:“姨妈,还有甚么工作要做吗?”
“你歇会儿吧!家里的工作,我会料理。”
“我不用休息,我在家里已经做惯了!”
“现在没有甚么事情要做了!”邱太太慈爱的说:“你回房间去料理你的衣物吧! -“要烧饭的时候,请你告诉我。”
“妈妈,”康山说:“你有了一个好帮手。”
“我才舍不得让她做粗工。”邱太太对儿子说:“不要老是打扰表妹,快去写你的 论文。”
“妈妈,今晚我想请表妹看电影,行吗?”
“为甚么不行?等你写完论文,带爱慈到处玩玩,我年纪大了,腿跑不动,一切全 靠你了!”
*****
康山和爱慈经过一个星期的游山玩水,两个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本来已是青梅竹马,现在更进了一步。
爱慈的脸上,已逐渐有了笑容……不过,她仍然没有忘记要去找寻工作。
这一天,康山忍不住又去追问邱志和。
“爸爸,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答应甚么?”邱志和抬一抬眼。
“爸爸,你让爱慈继续念书吧!”
“你这孩子,怎么近来这样长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
“为甚么不可以?”
“还不简单?没有钱。”
“爸爸,你是个会计主任,每个月收入也不少的呀!”
“有多少?只不过一万多元,虽然不用交租,但是四张嘴巴吃饭,还要供你念大学 。”
“爸爸,我有奖学金的。”
“奖学金又怎样?又不是全免,我每个月还得为你花好多钱。”
“爸爸,我们省一点,供她念完中学吧!只不过是一年,一年后她就可以找工作赚 钱。”
“一年后我封你做皇帝。”邱志和嗤了一声。
“爸爸……”
“不用说了,她一年后能赚钱,现在也能赚钱,人有手有脚,怕找不到工作?”
“可是要找一份高尚工作就不容易。”
“甚么工作才算高尚?”
“爸爸……”
“说不过我了吧?我告诉你吧!做医生、工程师、律师、会计师、大经理,那就是 高尚工作,爱慈就算高中毕业,也高尚不起来。”
“爱慈一定会很失望。”
“她失望是她的事!”邱志和一点也不在乎:“谁叫她投娘胎的时候,不拣一双有 财有势的父母?”
“康山,”邱太太一直坐在一角没说话,现在她也开口了:“你还是省点气吧!要 你爸爸帮助别人,除非太阳由西方升起。”
“谁像你那么伟大,连儿子的房间也让给别人去住。”
“人家是女孩子,又是来投靠我们的,我给她住小房子,她一定会很委屈。”
“自己的儿子就不委屈?”
“我不觉得委屈。”康山立刻说:“男孩子,哪儿不可以睡?”
“我看你是给她迷住了!”邱志和指住儿子:“昨晚我在窗口,看见你们手拉著手 回来。”
“你轻声点好不好?”邱太太制止丈夫。
“你休想娶她,我不要一个无父无母的媳妇。”邱志和喃喃的说。
“不要跟他说!”邱太太把儿子推出房间:“爱慈就快洗完澡了,你陪她去散散步 。”
康山走出去,浴室的门仍然关闭著,于是,康山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会儿,爱慈敲门进来。
“还在写论文?”
“写好了!”康山拉著爱慈的手要她坐在床边。
“那好极了!我可以和你谈谈。”
“你手里拿著些甚么?”
“一张报纸!”
“又在看广告?”
“表哥,你看,”爱慈把报章摊开:“这间工厂招请一个登记和记货员,要中学程 度。你看是不是很适合我?”
“本来不适合,不过总比做女工好些。”
“既然你同意,明天我就去应征。”
“你暂时做几个月,等我大学毕业,找到事仿,我再供你读书。”
“好吧!”爱慈点一下头。
康山拉著爱慈两只手,他问:“你在这儿住得惯吗?”
“不单止住得惯,而且也住得好,姨妈疼我,你又关心我、照头我,你们一家人都 对我好。”
“就是爸爸……”
“姨父对我也很不错呀!”爱慈说:“他辛辛苦苦赚钱养我。”
“也算不了甚么,只不过多放一双筷子。”
“我……”爱慈忽然垂下头:“这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报答你们的大恩。”
“有甚么恩?”
“如果不是姨妈寄钱给我,我的母亲就无以为殓,为了筹钱葬我的妈妈,我可能被 迫堕落。”爱慈眨了眨眼睛,极力抑制著:“要是你们不肯收留我,那末我就无家可归 。”
“我们是自己人,应该互相帮助。”
“你们不单止收留我,而且还厚待我,我住的是大房间,而你……”
“要我住小房间不好意思是不是?其实这儿有甚么不好,又静又风凉。”
“我过意不去,我要报答你们。”
“不要那么小心眼,”康山逗起爱慈的下巴:“我们说别的,好不好?”
爱慈从睡衣里拿出一条手帕,抹了抹眼睛。
“你还记得,六年前,你和你妈妈来过这儿一次吗?”
“是姨妈请我们来过年。”
“那时候你十一二岁,梳一条辫子,瘦瘦弱弱的,没有现在那么好看。”
“你呢!光著头,像个和尚。”
“我知道你那时候不喜欢我,你不大肯跟我玩,可是,我也不喜欢你!”
“所以你常常欺负我,在我的饭碗里撒沙,又捉了一只蚱蜢到我的床上。”
“你还记得?”康山笑了起来。
“为甚么不记得?”爱慈嘟了嘟小嘴。
“有没有想过要报仇?”
“想过了!我想,有一天要是我有能力的话,我就揍你一顿。”
“好吧!现在我送上来给你打!”康山闭上眼睛,仰起了睑:“打吧!”
爱慈欣赏著他那英俊的睑,没有动手。
“打吧!”
爱慈用手轻轻打一下他的脸。
“已经打了。”
爱慈温柔的望住他,房间里很静,忽然,爱慈轻轻的说:“我该走了!”
“坐会儿吧!”
“快十点钟,你明天要上学。”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一定要十点钟上床睡觉的。”
“我们明天、后天,还有许多年可以谈。”
“说不定谈一辈子。”
爱慈笑一下:“那时候,你会怪我说得太多,你可能骂我长舌妇。”
“我不喜欢互不交谈的夫妇。”
“夫妇?”爱慈的脸一阵红,她站起来,伸手拉房门。
“多坐一会儿。”
“不,太夜了,晚安!”
康山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
爱慈已经得到那个登记员的工作,月薪五千元,有一张私人的写字台。
总算是写字楼工作,爱慈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邱志和一千个不赞同,他认为做女工起码可以赚六千,有些假发厂女工还可 以赚一万。
“有钱不赚是傻瓜,做甚么捞什子登记员?”邱志和在太太面前噜苏。
“她又不是你的女儿,她做甚么关你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