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得滂沱,淋湿了两个人,然而他的速度不减,整个车身宛若飞行似的飘荡在柏油路上。
「会怕吗?」张错问。
「不怕。」她紧紧的环抱著他。
如果可以,她情愿就这么跟随他的路,不管多寂寥,她都心甘情愿。
张错安全帽下的面容泛出一抹笑,加足马力,陷入一种疯狂邪放的追逐,挑战著台湾的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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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返回棋院後方的树林,冯拾翠都还在兴奋著,虽然她的身体因为雨水而冰凉。
「拾翠,踩著车子翻墙会吧?」张错问。
「翻墙?」她愣了半晌,眼睛瞪大。「阿错哥哥不回去吗?」
「晚些,我跟阿龙还要去撞球场。」
翻墙啊!这件事儿她可是破天荒遇上,翻不翻得过去实在没个准,况且她还穿著裙子欸。
「可是我……」她的脸逐渐弥漫著红潮,不安的拉拉裙子。
「哈哈,小妹妹,我对你的小裤裤可没兴趣,除非你是穿蕾丝的。」阿龙秽笑著,「偷偷告诉我,是不是?」
「别胡说——」她脸红得更是泛滥。
「阿龙,别闹她。」张错出声解围。
「好、好,不笑就不笑,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被欣赏,幸亏我马子不是你这种乖宝宝高中生,要不然我一定会因为禁欲而亡。」阿龙催油门准备先行离开这片树林,「欸,我在巷口等你。」
只剩她和张错两人,冯拾翠看看围墙,一脸无奈。
「别怕,我扶著车子,不会倒的。」他努努下颚,催促她行动。
骑虎难下,她只好拎紧裙摆,极其狼狈的踩上车子的坐垫,艰困的攀爬起围墙。
「踩上去後,一鼓作气小心的往下跳。」他低头叮咛著,实在是不想偷窥她的白色小裤裤。
「喔。」
她歪七扭八的爬著,一脚构上了,一脚还在围墙下摆荡,他看不下去,只好从她臀上推了一把,好助她一臂之力。
「啊!」孰料,她一紧张,发出一声尖叫,就这样滚下墙的另一方,跌个四脚朝天。
「拾翠,你没事吧?」他赶紧攀挂在围墙上问。
「没事……」她扯著狼狈的笑脸。
没事,只是屁股像是要脱离彼此各自为政的痛。
张错竟然露出夸张的笑脸,「哈哈,没事还赖在地上干么?快进去,记得别说溜嘴喔!」
「知道了。」她赧著脸,滑稽的爬起来,拨去湿黏的发,墙上的人已经消失,伴随著一阵摩托车的声响。
冯拾翠拎著湿答答的书包,若不是屁股还疼著,她真想雀跃的跳回去,因为此刻她的心的确是雀跃的。
行经棋院的长廊,她原想蹑手蹑脚的蒙混过关,却让眼尖的方思咏逮个正著,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啧啧,这是谁啊?把走廊上滴得到处都是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水鬼来了呢!」
「表小姐。」她无奈的喊。
「呵呵,喔不,水鬼都比你美多了,我看,你分明是一只落汤鸡,而且是成天妄想当凤凰的鸡,可你忘了,麻雀都当不了凤凰,更遑论是一只鸡。呵呵……」方思咏做作的抿嘴低笑。
冯拾翠用著盈满雨水的眼镜看著她,心想,老天有时候是残忍的,方思咏嘴巴恶毒得像利刀,偏偏拥有得天独厚的美丽,每天都妆点得像明星,脚下不是昂贵的高跟鞋就是靴子,一站在她面前,自己什么都不值一哂,唯可评比的,就是人人说的好性情吧!
可她今天不想当烂好人。
「是啊,别人都是鸡呀麻雀的,天知道你是啥?」她带著反抗的意味说。
「冯拾翠,你这话什么意思——」瞠目结舌的看著这朵小雏菊,方思咏巴不得赏她一巴掌。
她手臂高高扬起,凑巧有人出现,免去冯拾翠又一次的皮肉疼。
「拾翠,你怎么淋得湿答答的?」张士杰由邵恩新推著轮椅出来。
「雨伞坏了。」
「呵呵,人家的雨伞都不会坏,怎么你的消耗量特别快?拜托,这不过是下雨天,又不是台风天,你会不会太扯了点,我看你是把雨伞拿去典当换钱了吧!」方思咏口吻极其轻蔑。
「方思咏,你少多嘴,这年头雨伞值多少钱?」邵恩新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是值不了多少钱,但有人就是连那一点钱都没有,才会在这死命的赖活著,以为巴著表哥的腿博得了同情,就可以吃饭念书。拜托,也不瞧瞧自己是啥尊容,想当童养媳会不会老了点、丑了些?」
「如果当给表小姐,你会给我多少钱?」冯拾翠难得任性的问。
听到她这么说,不单方思咏脸色丕变,就连张士杰与邵恩新都有些吃惊。
前年,她的父母在美国发生意外双双过世,经济来源骤然被斩断,差点连念书都不成,幸亏还有奶奶支撑著她的生活。
「哟,刁钻了。」
冯拾翠抿抿嘴,不想再跟方思咏争论什么,她明白,方思咏也不过是藉著欺负她来平复自己长年的不平衡,因为,方思咏自己也只是仗势著亲戚关系,寄养在张家的外人。
「思咏表姊,你别欺负拾翠可以吗?当心我告诉大哥。」张士杰出声阻止。
「欺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她往前靠近冯拾翠,轻蔑的说:「我知道你喜欢表哥,但是你不够格。」
「我是喜欢阿错哥哥,但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资格限定。」冯拾翠不知打哪来的力量,或许是受到今天跑车速度的刺激,喜欢的字眼就这么脱口而出,但是她不在意,她已经喜欢阿错哥哥很多年了。
「拾翠……」张士杰惊讶的喊,一旁的邵恩新则是了然於胸的蹙起了眉。
「喜欢又怎样,这也不代表你们能拿表哥压我,表哥还是疼我多过疼她的,况且……」
「况且什么?」冯拾翠问。
方思咏语带神秘,描绘得宛若巫婆的眼死盯著她,「况且表哥这座靠山就要走了,藤田师父已经向舅舅提起,希望三个月後就让表哥跟随他到日本去,届时表哥就要在日本围棋界经营他的人生,表哥也许会成为十段赛最年轻的霸主,而你还是个笨丫头、丑八怪,连在表哥婚礼上当端菜的都嫌糟糕呢!」
日本、婚礼……她的脸色刷地惨白,「阿错哥哥要结婚了?」
「当然,对方可是藤田师父的亲侄女,别说是容貌了,就连棋艺也叫人赞叹,跟你这么一比照,我终於明白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方思咏,你别这么可恶行吗?」他巴不得一掌打去这讨厌的面容。
「邵恩新,你管不著。」
情况一如往常的陷入争执,忽地,一名女子在仆人的引领下,款款的走来,那姿容真是美丽得羡煞旁人。
「悦子,你来了。」方思咏兴奋的迎了上去。
「阿错在吗?」她朝著大家颔首而笑。
「去上课还没回来。走,悦子,我们去厅里等表哥。」方思咏搀著她的手,睥睨的看著冯拾翠苍白的脸。「这就是表哥的未婚妻,怎么样?漂亮吧!」
「思咏,还不是啦!你别这样。」悦子羞怯的阻止她说得如此坦白。
「还害羞,以後我可要唤你一声表嫂了。走,去吃些点心。」她像换了个人似的热络,讥笑著冯拾翠苍白的脸孔得意的离去。
长廊的空气凝窒得骇人,张士杰默默的看著冯拾翠,半晌,「我回房去。」他转著轮椅跟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