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已经安全离开了吗?还是被困在水里?
他不肯放弃地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她叫林展眉。
终於有个年轻女孩应道:「谁找林展眉?」
「你看过她?她在哪里?」沈煜像抓到救命浮木似的来到女孩面前急问:「林展眉在哪里?」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著,跟堤防上每一个为下落不明的亲人担忧的灾民一样,恐惧且焦急。
年轻女孩的脸色很苍白,头发凌乱,但镇定地说:「我是医援队的,这几天林展眉都和我们在一起,今早我们到堤防边发药问诊,才走到北区那一段,就听见有人喊快跑,我们根本来不及跑,大水就冲了过来。孔方正,就是总指挥往水里丢救生圈,他跳到水里救了我和一个护士上来,可是水太急,来不及救展眉;我看见她抓住一个救生圈,一会儿就被冲到南段那边看不见了。你别急,她有救生圈,人一定还在附近,救生艇正在找她。」
沈煜以最大的力量控制住情绪,这时候,他著急也没用。首先,他要有船,才能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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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借一条船去找一个受困的朋友。」沈煜对总指挥孔方正这么说。
孔方正脸上挂著万年寒冰,「不行,救人是我们军人的责任,你只能等。」
「我能帮上忙,我会开救生艇,我也很会游泳。」
「不行。我们的任务是救人,而不是又让人去冒险,不管你是谁都一样。」犀利的双眼状似不经意的一转,孔方正早认出他便是红遍全亚洲的沈煜,可他要操心的事多得很,别以为他是明星就可以胡闹!南段的堤防初步估计是堤防底出现裂缝,且不断扩大中,派人潜下水去两次都没弄清楚裂缝在哪里,早上那三车砂石车连石带车沉入水里,下一批的砂石又还没运到,再也没有足够的砂石包可供大面积的围堵,只能找到漏洞位置,把物资用在刀口上。
「总指挥,还是不行,水急又混浊,能见度太低,没有氧气筒,还没找到裂缝一口气就换不过来了。」打赤膊的军人直喘著气,「怎么办?等潜水队的人来吗?可是再不堵住这边的话,南段那些在树上、屋顶上的人就没救了。」
「我也想马上拦堵,可是砂袋不够用。」一向果断行事的孔方正急红了眼,要是把所有的砂袋都用在这次的围堵,待会儿再有堤防漏水怎么办?
「让我试试。」别的听不太懂,但是沈煜听懂了亟须一个人潜到水底去,而这个关系到南段的人有没有救。「我会潜水,我有国际潜水执照。」
「你?」孔方正犹豫不决。
「你还考虑什么?我自行负责,死活跟你没关系。」想到林展眉还陷在洪水中,沈煜急红了眼,什么斯文优雅全丢到九霄云外,他揪住孔方正大吼:「没时间给你考虑了!」
「好,你去。小陈,你跟他下去,要小心。」为了三千多人的性命,孔方正别无选择。
「是!」有种!他竟敢抓著铁血总指挥的衣领大吼。小陈边走边打量这个全身穿著整齐的人,那一身衣服绝对是名牌,好多天没见过一个这么乾净的人了。
在暗淡的光线下,小陈并未认出沈煜。
两人戴好面罩准备下水,小陈提醒道:「腰索要绑牢,水流很急,万一被冲到江里就真的没救了;如果不行就赶快拉动绳子,上面的人会拉我们上去。」
「废话少说,我命长得很,我还要找人。」沈煜俐落的下水。
小陈与他一起摸索了大约一分钟就不行了,浮出水面,只剩下沈煜一个人继续下潜;越往下,水流反而越平静,但是水压也变大,一股细微的水流变化引导他游向一处内凹的外堤。
就是这里了!裂缝正缓慢扩张中,他才要把手里的标记杆插下,腰索突然被拉动,害他标记杆脱手,被拉上水面。
是哪个笨蛋在跟他作对,这么脏的水害他还要再潜一遍?一探头,他便朝小陈火大的吼著:「没事你拉我干嘛?笨蛋。」
「我看你都下去两分半钟还不出来透气,怕你有危险。」还以为他闭气闭到晕了,哪知道他生龙活虎的上来骂人,一口气闭气两分半钟都快破世界纪录了。
「标记杆给我,我下去标出范围,你们待会儿就朝这个地方填砂袋。」
「找到了?」小陈递过两根长标记杆,高兴不己。阿弥陀佛,大家有救了!
沈煜不理会兴奋的他,再次潜下水;插好标杆,他的任务完成了。
小陈带人接手剩下的工作,孔方正只说了「谢谢」两个宇。
「我要船,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从一身光鲜亮丽变成十分邋遢,沈煜头上、脸上全是浊水黄沙,他仍固执的说著这一句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根本不熟悉地形,给你船也没用。」尽管沈煜才帮了他一个大忙,孔方正万年冰山脸还是没变,仍不通融的道出实情。
「我来为他带路。」一个女孩的声音轻柔的响起,正是刚才告知沈煜林展眉下落的女孩。
「秦钰,不是要你去休息吗?跑出来做什么?」面对这名女子,孔方正的寒冰脸乍现一抹温柔。
秦钰温柔一笑,「这位先生是来找展眉的,你就让他去吧,我也很不放心。」她走上前一步,与孔方正相视,「别担心我,我会平安带他们回来的。」
孔方正大手轻拂她略显凌乱的头发,「你头发都乱了。」
「你要底要不要让我去?」沈煜瞪著他。
原来万年冰山爱温柔美女,早知道他刚才就牺牲一下色相耍个温柔美男计,说不定能同样收到奇效,也不必跳到噁心的脏水里摸泥巴了。
孔方正皱眉,冷冷地看著他,「秦钰对南段一带很熟,她会带你去找人。」
第七章
林展眉挂在一棵大树上,除了她,树上还像挂风筝似的挂了十来个人。
她在落水之後抱著孔方正投来的救生圈,被大水冲得昏昏沉沉,一个松手,救生圈也被冲走;感谢沈煜老逼她游泳,她成功游了十几米,游到大树旁。
树上的十来个人,包括五名军人和八名村民——两个老人、三个女人和三个小孩——他们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倒楣老弱,军人们解下皮带把孩子绑在树上,防止他们松手掉下水。可是,坚持了八个多钟头,白天盼到晚上,救援还是没有来到,连林展眉都快撑不住了:更让人担心的是,长时间的浸泡加上大水的冲击,树身的晃动越来越大,能不能安全支撑到有人来救援都很难讲。
—天了,从天亮到天黑,林展眉用手拍打著脸,她怕—松手就完了。她不能死,她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研究论文还没写完,她还有好几个病人排期等著手术,她这个月的薪水还没用完,她跟乐雁行出门时晒的牛仔裤忘了收……她还没有跟沈煜说爱他,她好想他哪!
在这生死关头,她好想见他一面。那天他问她爱他吗,没等她回答便吻了她一分钟;现在她愿意付出所有换回那一分钟,对他说:是的,我爱你!
从多年前擦身而过、他回头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爱他爱得辛苦却无悔——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