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盏儿血中倔强不服输的因子让她终于醒过来,睁开眼便看到龙昊颓废的脸庞因她清醒而重现光采。那时她便告诉自己,为了他,她要好起来。
整整休养了三个月,她的脸上才见血色,而一个计画在她还无力起身时便在她脑中谋画,随著她日渐强健,计画也按部就班的秘密进行。
阳春三月,宫中所有花木都开了,尤以桃花开得最娇艳,御花园深处的一处水榭中,玉盏儿持笔作画,若有所思的勾勒著一个华服飘逸、俊美不凡的男子,画中人双手持箫吹奏,眉眼间蕴涵淡淡的忧愁,整幅画形神兼备,可见画者是倾注了许多感情进去。
一阵春风拂面,桃花落瓣飘入水中逐流而去,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伟岸身影与她并立在水榭中。
“这便是你眼中的我吗?”三个月来她把自己寄情于书画曲赋,生活恬淡而平静,让他相信她已接受事实,不会以激烈的方法伤害自己。
玉盏儿拿笔沾了一点儿朱砂,点在画中人右手心中,反问他:“这是你吗?”
他不想和她猜哑谜,揽住她的纤腰直接问:“若不是我,那他是谁?我的影子?”
“他是一个没有来处的人,也是你的影子、你的威胁。”她要告诉他,有一个和他息息相关的人存在。
“昊,还记得那夜姒文忠说的话吗?”
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选你……
龙昊松开手,俊脸冰寒,整个身体警觉的挺直。
她知道他隐约明白了,可笑啊!一个帝王的命运居然任人摆布,说出去任何人都不会信。
“让他来见朕。”他已感到事态不寻常。
“你用什么身分见他,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一个普通人?”她不会贸然让寻哥哥涉险,他的命运已够悲惨,她要确保他无恙。
龙昊眯起眼,勾起她的下颚审视她,因为他在玉盏儿眼中又发现了那种心里有算计时才有的晶亮眸光。“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若你是以皇帝的身分去见一介平民,那大可不必。因为事实真相对他太残忍,他追寻半生却得到这种答案,已是生不如死,身分的悬殊对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若你愿和他见面,便要知道他也许会怨恨你,你会失去什么也是未知数。”
她要他自己选择。因为她知道这深宫黑幕也许随时会被姒文忠用来摆布龙昊和寻哥哥,如果真有那一天,她无力去救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让他来,我要见他。”语毕,他转身离去。
玉盏儿松了口气,他没有自称“朕”,表示他愿以平等的身分和寻哥哥见面。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希望以自己的力量来化解他们之间的重重恩怨。
寻哥哥,盏儿实现了十年前对你的承诺,可这样的事实你愿意接受吗?
望著龙昊远去的背影,玉盏儿放开持画的手,任画轻轻的飘到水面上,未干的墨汁随水晕开,在纸上化成一片乌云,又随水缓缓淡去,不久画纸也沉入水底,水榭里传来一曲如泣如诉、婉转伤情的“遇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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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外的尤命一路追寻鸷儿在空中盘旋的影子,直至宫墙外才停下。鸷儿本是他驯养的猛禽,因为异常灵敏,所以他送给玉盏儿作为与宫外传送消息之用。今天他才刚入京,鸷儿便以叫声吸引他的注意,一步步把他引向皇宫。
他必须承认,那黄瓦朱墙、宏伟肃穆的皇宫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使他不顾一切地随鸷儿跃入宫墙内。鸷儿终于停在一处屋脊上,这看来只是极普通的宫妃住处,尤命猜测是玉盏儿的住所,没有犹豫便走了进去。
才刚进入,他便确定这是玉盏儿的住所无疑,因为没有哪个宫妃房中会有如此多的书籍,这个小姑娘入宫多年,依然嗜书如命。可这次她要他入京却不知为了什么,还多次叮嘱不可以告诉他舅父或任何人,因此他也违背了舅父多年前订下的规矩,在没有他的命令下摆脱仆人单独入京。
“盏儿。”尤命看见一抹清丽的背影立于内室中,忍不住出声唤她,声音带著和知己重逢的兴奋。
那人转身与他相对,温婉无波的眼中升起一丝惊恐,随即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声音颤抖地回道:“皇上,盏儿妹妹不在。”
尤命茫然,这女子叫他什么?难道他长得很像皇帝?
无论如何,宫中的是非与他无关,他只是来会昔日知己的,而由她的话中,他确信这个女子认识盏儿,好像还很熟悉。
“你是……”他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闻言,玉碗儿粉颈低垂,眼眶泛红。皇上心中果然只有盏儿妹妹一个人,自己多次和他碰面,他却毫无印象。她早知自己不该暗中倾慕他,皇上是盏儿的,她连追随他身影的行为也不该有,可她管不住自己啊!她太自私了,她愧对盏儿。
“我是玉碗儿,盏儿的姐姐。”玉碗儿要自己平静地回答问题,可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再也压抑不住地掩面跑出房间。
尤命被玉碗儿搞得一头雾水,这女人是水做的吗?不然何以才一个问题,就惹得她泪流满面?他完全不知她因何流泪,只觉得她如水般温柔娇弱,和玉盏儿的绝美轻灵大不相同,却勾惹出他心中最深处的怜惜。
“啊!”玉碗儿跑到庭院中,却被停在宫墙上的鸷儿吓得退后一步,差点被阶梯绊倒。
尤命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
看著怀中佳人梨花带雨的面容,尤命优雅的一笑,这个女人已胆小到无论任何人事物都恐惧吗?盏儿却完全不同,她的智慧、胆色和气魄让天下多少男人汗颜,而这女人没有一处和她的妹妹相同,说是姐妹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深宫中的煎熬使她更脆弱,以手指抹去她的泪,尤命突然有种想看她笑的冲动。
“皇上,盏儿会不高兴的。”玉碗儿如受惊的小鹿,仓皇地逃脱了尤命的怀抱。
“皇上?盏儿?”
她为什么一直误认他为皇上?他真不明白。见玉碗儿局促不安的神情,他对墙上伫立的鸷儿做出手势,鸷儿飞到他的手臂上。
玉碗儿乘机跑出紫灵苑。
尤命将视线拉回到鸷儿身上,才发现鸷儿爪上绑著的小纸条,那是玉盏儿捎给自己的讯息。纸条上写著她已为他安排好住所,并约定了和他相见的日期、地点。
他蹙了蹙眉,看向鸷儿,“你的新主人只让你捎信给我,却不说明为什么要引我入宫。”
尤命带著满心疑惑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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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你不想他出现,为了你,我会去处理。”玉盏儿为龙昊理好衣袍,她清楚他们将面对什么,那是多么残酷的事实,所以她再次询问他的意思,不希望他未来后悔。
“有什么麻烦我自己处理,我不要你的手染上一滴血。”他执起玉盏儿嫩白的手轻吻掌心。
她和龙昊走出翔宇殿,目送他离去,看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小妻子。
玉盏儿拭干不知不觉中流下的泪,转身吩咐银罗:“我们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