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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黎用力抱住袖乔,两个女孩的伤心在分别之际。

  「我乖、我听话、我一定努力念书,当个有用的人。」看着小黎的手语,袖乔句句回答,这段日子,两人形影不离,沟通早无障碍。

  转头,小黎对着晁宁,她没见过他,但猜得出他是「客人」。合起双掌,她望着他。

  晁宁看不懂,袖乔替他翻译:「小黎要你照顾我,安啦!我才不用人家照顾,妳才要人照顾呢!要是死阿泰敢再欺负妳,妳就写信给我,我马上回来把他扁个半死。」

  和袖乔在一起,更突显出小黎的安静。

  晁宁扯扯笑意,点头,算是答应了小黎的要求,拉起袖乔,既然挑好人选,他想他们马上要回台北,不说再见,小黎的影像在他脑中清晰。

  看着他们离去背影,小黎叹气,吞下莫名惆怅,低头收拾地上画具,手碰上画册时,满纸金黄亮了她的心,抱住图画儿,今天有她最珍视的回忆。

  半个月后,小黎收到一大箱画具,从画架、画板、画纸到水彩、色笔、蜡笔,各色颜料样样俱全。

  第一章

  高耸的办公大楼内传出咆哮声,循声音找去,总裁办公室里,两个男子对峙不下。

  这是父子间的习惯性争执,他们永远意见不合、永远无法沟通,晁宁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有权决定他的生命?而做父亲的更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处心积虑,卯足劲,就为了辜负他的期待?

  「这件事,袖乔也同意,总之你乖乖给我等着当新郎倌,等婚礼过后,乖乖把两家企业整合在一起。」父亲下了最后通牒。

  「同意的人不是我,这个婚礼,与我无关。」晁宁斩钉截铁。

  他不会乖乖等着当新郎倌,更不要负起什么鬼责任,多年压抑,够了!他再也不要按照别人的目标走。

  「儿子,不要为反对而反对,从小到大,你和袖乔相处得很好。」妈妈开口劝说。

  晁宁是两家人的共同期待,他的优秀让长辈们看好,相信他有能力将长辈的心血延续并发扬光大,哪里想得到,临门之际,他反弹起他们所有计画。

  「相处得好的两人就该结婚?」晁宁轻嗤一声,别过脸。

  「讲讲道理,当年我们为了你领养袖乔,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个好女孩,她体贴你、尊敬你,把你当成偶像看待,她衷心期盼这个婚礼,现在你临时反悔,要大家怎么办?」

  「领养袖乔从不是我的主意,她是你们的计画。」

  这个婚礼,他很早就知道,但从没当过一回事,父亲勉强了自己的兴趣,为义务责任,他认了,但勉强他的爱情?想都别想!

  「这种说法,对袖乔不公平。」母亲拉拉儿子,这些年她和袖乔建立起良好感情,与其说她们是婆媳,不如说是母女更适宜。

  「你们的计画对我就公平?如果有选择权利,我不会选择当今天的自己。」

  「说来说去,你还是生气我逼你放弃美术系!?」颜鸿献问。

  儿子的叛逆是从他扔掉一屋子画具开始,在逼他选择商业科系时达到最高峰,他们一次次争执、父亲一次次获得胜利,因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遗传了他超乎常人的责任感,所以颜鸿献相信,这个回合,他终会赢。

  等儿子接手两家公司,他们再不会吵架,若干年过去,儿子成了父亲,成熟懂事,他将会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你逼我做的事还少了?」他讥讽。

  「我逼你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你好。」

  「这种话我听太多次。」冷哼一声,老调。

  「什么时候你才能了解我的苦心?要是当年我和你一样固执,我现在只不过是个穷画家,哪里供得起你和你母亲的优渥生活!?」

  「是啊!看看你那些老同学,不是穷画家,就是辛苦的教书匠,辛苦了大半辈子,没名没利,白白世间走一遭。父亲,不是每个人都把名利当成人生的追求目标。」

  反唇辩驳,他的快乐来自画画、来自无拘束的生活,但他的生命早早被铺陈好,说难听些,他不是颜晁宁、不是独立个体,只是颜鸿献的生命延续。

  「你行、你厉害,你不要名利,请问你,你要什么?」

  「我要快乐。」

  「没有钱哪里来的快乐?你去问问路边游民快不快乐,你去问问那些失业想烧炭自杀的人们快不快乐,他们会回答你,只有钱才会带给人类快乐!」父亲声嘶力竭。

  「曾经你选择画画为终生职业,不就是因为它能带给你快乐?什么原因让你再也享受不了单纯快乐,只能感受纸醉金迷,用金钱堆迭出来的快乐?」

  晁宁的话问进父亲心底,问得他无言以对。

  「晁宁,别这样对你父亲说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好,要不是你父亲放弃兴趣,追逐你不屑的名利,我们怎么可能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要不是……」

  「够了,这些话我听过太多次,你们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重复,只是,父亲大人,你怎肯定,假设你真变成一个穷画家,守在你身边的我们不会觉得幸福?」年轻本气盛,何况他的话字字是道理。

  「穷困不会让人觉得幸福,别忘记,你的纸和画具都要用金钱去交换。」颜鸿献暴吼。

  「好了,别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如果你真不想结婚,我和袖乔父母亲再谈谈,把婚礼延期半年好不?也许先订婚……对了!等你从美国出差回来,我们再商谈订婚事宜,你觉得怎样?」

  母亲退一步,她不想把儿子逼紧。

  「随妳,反正那是你们的『计画』。」

  说得绝然,背过身,他无配合意愿,虽然他不讨厌袖乔,甚至把她当亲妹妹般疼爱,但那绝不是爱情,他确定。袖乔值得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他,不是这个男人。

  「婚姻大事关系你的一辈子,你不该用这种态度看待。」母亲试着和他说理。

  「关系我的一辈子?不是吧,这场婚姻关系你们和宇文叔叔的感情、关系你们对事业的计画,也关系你们的下半辈子。这个婚姻和谁都有关系,就是不关我的事。」

  不等父母亲反应,倨傲的晁宁转身,走出父亲办公室。

  这个晚上,他整夜无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收拾一半的行李,他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活一次。

  第二天,上飞机之前,他亲自到银行领走一大笔现金,在香港等待转机时,他换了机票,直飞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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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小黎二十岁。

  她是护士,虽不说话,但负责认真,对待病人如同亲人般悉心照顾,她是医院里最受病人和医生欢迎的护士小姐。

  工作两年,她将存下的每分钱领出来,买了张机票飞往巴黎,那里有她的目标地--画家村,蒙马特。

  是的,二十岁的她决定实现梦想,于是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走上斜坡阶梯,一群拿着彩色细绳的黑种男子招揽客人,他们的目标是小孩子,他们会说简单的中文,例如「两块钱」或者「只要一下子」,对于未来,他们也有着梦想!

  走酸了腿,程黎在白教堂台阶前歇歇脚。

  她小心翼翼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画纸,那是一个大哥哥为她改的图画,里面有嬉闹的小人儿、有满地耀眼的油菜花。

  曾经,她的世界只存在灰白色,是他寄来的一大箱颜料替她的人生增加色彩。她没有天分,画画纯粹抒发心情,这些年,她脑中不断播映的画面,是大哥哥专注画画的神情,他的眼睛、他的态度、他自信又骄傲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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